人是有前生的

秋风起来的时候，小少爷睡醒了。

叶子金黄，你仔细地听，能听到五彩斑斓的叹息，那是它们睡着的梦呓。它们在平静地等待一场秋雨，最后一程，它们显得安详，安静。

少爷颠颠地踩在金黄的落叶上。走到山腰的时候，他停住了。山脚下传来敲钟的声音，他探出头，透过密密的山林，隐隐约约看到自己家的大庄园。

金黄的琉璃瓦，白色的墙壁，三进的大院子，屋前屋后都是深秋的田野，紧张的秋收已经过去，几个仆人衣着古朴，一边用古老的乡音聊天，一边不紧不慢地整理着刚刚收割好的田野。门口的稻场上，风车吱吱呀呀地响着，分离着刚刚收割晒干的粮食。

对岸的悬崖边，几只野羊或坐或卧。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按照恒古以来的生活方式生活。

以上是我冥想中出现的一个场景。仿佛是走进了一个梦境，又仿佛是前世的记忆。

因为这些神秘的意识的碎片，我变得越来越迷信。我以为，我曾经以另外一种身份在另一个地方生活过。甚至我看到《红楼梦》里，刚到刘姥姥去大观园，误打误撞走进了怡红院。恬不知耻地说，我觉得那段描述，真的在我的梦里，或者记忆里出现过。我没敢任何人说，怕被人嘲笑。

还有一次，去杭州旅行，走进一个小弄堂，听到有当地人在说话，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觉得亲切，甚至闭上眼，在我残碎的意识里，我能清晰地从一堆在弄堂里洗菜的说着杭州话的妇女当中，辨认出我母亲。——那个最温婉寡言的清秀女子，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

我激动地跟同伴说，这个地方，我好像前辈子来过！得到的当然是白眼。于是非常知趣地闭了嘴，内心却一边欣喜，一边惶恐。我跟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关系？到底有没有我们肉眼看不到的世界？到底我是谁，谁是我？

甚至连一颗石头，也是可以被感应到的。你只要足够静下来，静下来，静下来。把自己想象成一颗石头，你就能进入它的空间里，感应到荒芜，感应到亿万年前的事情。

祖先保佑。神灵保佑。我虔诚地祭奠，感应你们。几万年的火光，照耀过你们，也照耀着我。我相信我也曾经在滚烫的火堆上，跳过撒叶儿嗬。远处群山，黑暗无边无沿，向远方更远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