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告别洪都拉斯

        洪都拉斯的傍晚,无疑是燥热而又热闹的。

  落日渐垂,大片大片的橘红色鱼鳞云在洪都拉斯首都特古西加尔巴上方的天空热烈燃烧着,一点点暗黑色阴影渐渐在笼罩着这座城市。

  寂静已经来临,喧闹却仍在继续。

  老城区街边的行人人来人往。大部分都是衣衫简朴的家庭主妇,她们步履匆匆,不断游离在各大小摊之间,渴望发现一些不新鲜而低价出售的菜,以缓解家里贫穷的状况。闹市中的小贩一声声大声吆喝,声音急促嘹亮。

 乍看下只是幅普通的妇女买菜小贩卖菜的画面,但仔细观察却会发现无论是过路的行人妇女,还是摊位上的小贩神色都是紧张而又带有一丝惶恐的。

  天色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步步暗了下来,地平线上最后一抹光芒在远方落下,喧嚣也逐渐沉寂下来。渐渐的路上行人来越少,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路上快步行走,整座城市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下映衬得有些冷清。此刻唯一还在活动着的,只存在于城市的另一半黑暗部分,充斥着暴力与血腥的那一部分。

  然而路上行人很少,此刻却有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在慢慢行走着。小女孩衣着破烂却整洁,目光狡黠却还带着年少不经事的稚嫩。女孩怀中抱着跟她身量差不多的小桶一只,桶里盛放有些腐烂却大体完好的菜叶菜根。小女孩很聪明,在这有些危险的夜晚懂得利用周围高大的建筑物来隐藏自己的身影。

  “姆妈,我回来了,我今天收获了好多菜,咱们今天晚上又能加菜了。”小女孩一脸欣喜地看向床边咳嗽的女人,丝毫不见刚才在路上的沉稳模样。

  “哇,我家的迪西真棒,今天晚上姆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说这话的是一个名叫阿西巴的年纪约30多岁的妇女,暗黄的皮肤,眼睛浑浊,略显发白的嘴唇以及不断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咳嗽声都显示出这是一个重病的妇人。

  “好啊好啊,姆妈。”

  女人一步一步往厨房挪,昏黄的灯光伴着女人的咳嗽声越发显得这个家的破败苍凉。

  可是她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已经传来骂骂咧咧的叫吼声。女人的头还没回,身体却已颤抖了起来。

  “砰”的一声,破旧紧闭的小门被一道巨大蛮横的力推开,一个手握啤酒瓶,浑身酒气的男人从外面进来。

  “妈的,你个臭娘们,老子在门口叫了你那么久都不回应,你是不是耳聋了还是当老子已经死了。”男人的声音很大,脸上的表情也是凶恶的。

  在一旁玩耍的小女孩在男人推开门的时候便已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也由欣喜变成了恐惧,丝毫没有透露出对这个名义上的爸爸的喜爱。

  “不是,玛卡,我刚才正在准备晚饭,可能是厨房里太吵了了,所以也就没有听到你的叫声。”阿西巴尽管很害怕男人,但是也不敢不回答他。因为她知道一旦不回答他,他就会发疯似的把酒瓶子扔过来,不管这酒瓶子会不会吓坏小孩子,也不管会不会砸到她。

  “是吗?”男人双目通红的望着她,头微斜着,好像在思考她说话的可信性。

  “是的是的。”她一听到男人这样询问,连忙回答道。

  “那就好,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说完便摇摇晃晃的朝着床边走去。

  女人看着男人今天并没有打人的意思,轻轻的舒缓了口气。

  可是还没等她把胸口悬着的那颗心放下去,男人那边突然传来小女孩的哭声。

  女人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发现玛卡正神色疯狂地把迪西提在半空中,用手死命的抽她,玛卡的脚边旁边还散落着一堆酒瓶碎片。

  “玛卡,玛卡,你别打迪西了,你要是把迪西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啊,你…你…你要打就打我吧。”女人抱着男人的腿苦苦哀求道

  ”好啊,你个贱女人,既然你这么想找打,我就成全你,老子先收拾完这个小的再收拾你这个大的。”说罢又醉醺醺的挥起拳头来砸向手上的小孩。

  女人看着平素里活泼灵动的女儿此刻却鼻青脸肿,鲜血覆盖了半张脸,半垂着头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

  往日懦弱胆怯的脸上此刻遍布泪水,透露着瞋目裂眦的神情。突然她神情疯狂地从地上爬起与玛卡撕打了起来,企图把迪西从玛卡手里夺回来。

  一开始她的疯狂的确让玛卡脑子懵了招架不住,狠狠地挨了阿西巴的爪子几下。反应过来的他觉得怒气更甚,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于是便愈加发狠了起来。毕竟男女力量悬殊,阿西巴又处于重病之中,很快他便占领了上风。他把手中的孩子往床上一扔,轻松地遏制住了阿西巴,随后拳头便接二连三狠狠地往阿西巴脸上身上挥去。

  阿西巴看到玛卡已经把她的孩子放下了,再也没有力气坚持。于是就任凭玛卡的拳头朝她身上挥来,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疼痛渐渐随着时间流逝朝着感官蔓延开来。

  夜渐渐深了,阿西巴被疼痛所惊醒,一睁眼的时候只感觉眼前全部都是黑暗,,连素日透过窗台的月光都不见了,脑袋也嗡嗡作响,像被人用针在脑袋里扎。

  她慢慢缓了一下,发现今晚的星星尤其的盛。住在首都的人民一向都是都只能看见月亮但却是很少看见星星的,城市里灯光彻夜不息,霓虹漫天,即使是在夜很深的时候,也只能是零星看见几颗孤独的星星。

  阿西巴脑中的疼痛感越来越盛,她想爬起来看看她女儿的情况。但经过多次的挣扎又一次次的坠落在地,她再没有分毫力气去驱动她的肢体了。

  痛苦之下,她只能迫使自己去思考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她想起了很多,想起了她少女的时候的开心时光,想起来她和玛卡刚相遇相知以及相爱时的岁月,也想起了玛卡因为生计问题不断碰壁受挫而对她和女儿大打出手的时候。时光它催人老,总有把曾经简单快乐的时光变得复杂,变得支离破碎的能力。

  在经过一番胡思乱想后,阿西巴的身体终于不允许她再继续想下去了。她只记得最后一个念头是下午邻居依古比古说他们一家将要移民去美国,跟着城里组织的微光部队去寻求财富与平等。

 她听闻后只觉得羡慕,但却没有动过跟随他们一起去的想法。但此刻重伤后的她却隐隐生出一点心思。

  第二天天光大亮,疼痛不已的阿西巴依稀听到一些嘈杂碰撞东西的声音,但眼皮实在提不起来,就继续沉睡下去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阿西巴觉得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终于阿西巴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疼痛虽然还犹在,但手脚终究也恢复了一丝力气。阿西巴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搜寻她的女儿迪西的存在,在看到迪西身上的伤已经被很好的处理过了,药也好好的敷着,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此刻才有心情打量自身所处的状况,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好了,破碎的酒瓶碎片也被处理好了,桌边还放着一份温热的粥,心里不禁有些讶异。

  “唉呀,你醒啦,快快快,好好躺着。”阿西巴抬头看见门口进来一位30多岁的卷发胖女人,便知道肯定是她帮助自己的,心里不禁对她感激了起来。

  “你身体虚,需要静养,你先好好躺着,你丈夫也太不是个人了吧,怎么可以把你和你孩子打成这样子,幸好我们还没有移民走,要不然你今天活不活的下来都还是个问题。”依古比古一脸气愤说罢。

  “依古比古,你可以跟我说说移民的事情吗?”阿西巴在依古比古说话的期间突然下定了一个决心,她必须走,必须去到那个充满着平等而又法治的国家去,即使付出再大的努力,牺牲再大,她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迪西跟自己一样变得可怜又可悲。

  “阿西巴,你确定了吗?你真的可以做到吗?”依古比古是个心地善良又热情的女人,曾经有好几次劝说过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但数次未果。此刻阿西巴真的决定的时候她却感觉有点不真实。

  “是的,我确定。”阿西巴一脸坚定地说道,眼睛里透露出一股执拗。

  “阿西巴,你能做出这个决定我真的太高兴了,我马上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依古比古一脸笑意地看着阿西巴,目光中满是欣慰,她真的是太心疼面前这个懦弱而又温柔的女人了。

  随后,依古比古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阿西巴,并承诺会帮助她扫清她在通往美国路上的障碍。

  时光飞逝。

  一切都好像是梦境一样,清清楚楚又模模糊糊。此刻站在去往美国的船上,阿西巴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回想被殴打后的在特古西加尔巴的那三个月,觉得荒唐而又离奇。玛卡的失手伤人,自己的婚姻结束,在依古比古的帮助下加入微光移民大部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阿西巴觉得顺利的不可思议。

  不过索性结局是好的,自己也终于可以去真正寻找光明了吧,阿西巴此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妈妈妈妈,你看远方的天空好漂亮哦,天蓝蓝的云白白的好像一个漂亮的果冻,妈妈妈妈,你说的那个地方可以天天吃到果冻和炸猪皮吗?”

  阿西巴笑而不语,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远方那个令人向往的国度真的有那么美好,是不是真正的无压迫真正的自由平等,是不是真的人人都可以吃饱穿暖,幸福无忧。

  也许,故事才刚刚开始。

你可能感兴趣的:(哗啦,告别洪都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