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就意味着你不能再任性地哭泣

在阮义忠先生的摄影集《人与土地》童年部分的最后一张照片上,一个小孩在空旷田地里很生气地举着双手,就要跳起来。先生说那是孩子不满父母对他的安排,便跑在离父母较远的地方,哭着、跳着,抗议起来。

这照片让我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因为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哭成了我满足自己意愿的武器,每次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在父母面前任性的哭一阵儿就能尽快得到满足,我通过哭得到了玩具枪、得到了想吃的水果、得到了想要的滑板车。

有时候通过哭,我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正义,我家在偏远的农村,小时候和同村的孩子去放牛时我经常会被欺负,被欺负的时候我怎么都不哭,等我爸妈来接我时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有时候父亲会把我拉在身旁,语重心长的和别的孩子说一些话,然后一边带我回家,一边帮我抹眼泪。

随着自己慢慢长大,我发现哭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有次我拿着家里的十元钱去买茶叶,我谎报了茶叶的价格,把多余的钱全用来买零食了,爸爸知道后让我在家里的堂屋里跪了一整天,那时妈妈也在家,我怎么哭也没有人理我。

还有一次上学没有学费,我哭着不去报名,妈妈的意思是先让我去学校,她等春天把地犁了后再把家里的水牛卖掉之后再给我交学费,我听她要卖和我朝夕相处很多年的水牛,越发的哭,越发的不想上学,妈妈听得不耐烦,先是用家里扫地的竹子扫帚打了我好几下,然后自己也哭了,于是我便不再闹了,默默去上了学。

那次哭过的结果是妈妈当即就卖了家里的牛给我交了学费,春耕时只得借别人家的牛犁地,由于雨水少,村里用牛紧张,我们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好几块田地旱掉,我依稀记得父母那时脸上挂的愁容,但他们没有责备我,只是我有些似懂非懂的愧疚,那时候我大概不知道,自己任性哭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再后来,父母亲都外出打工了,我只得默默的忍了很多眼泪,开始了求学走出大山的路,现在看到照片中的那个孩子,我竟然能清晰的想起那些往事,大概是那时后虽然流了眼泪,去没有一种被欺负的感觉,后来的日子虽然没有流泪,但咽下了许多辛酸和委屈,以至于想到那照片以前的童年我竟然会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先生在照片旁边写下注解说,叛逆的小孩总会长大,也大概有自己告别童年的方式,先生觉得自己在看见孩子在田地里哭泣,两手举向天空,仿佛在跟老天爷抗议时找到了自己告别童年的仪式,所以便按下了快门。

作为读者,我感觉自己仿佛通过曝光的暗室所留下的画面和自己的过去产生了一次重逢,重逢之后我继续告诉自己,已经长大了就不能任性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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