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堕落的天使

闲暇时复看《何以为家》，突然想为它写点什么。

2019年4月29号，一部以“我要起诉我的父母，因为他们生了我”为宣传口号的电影——《何以为家》正式在中国大陆上映。没有提前看过任何预告片，没有听过身边任何人对这部电影是好是坏的评价，仅凭偶然看到的这句话，我选择了去观看这部电影。

电影的主人公是一位年仅12岁的黎巴嫩小男孩赞恩。赞恩出生在贫民窟里的一个赤贫之家，和现在因为父母的经济支持而有能力惬意生活的我们不同，他从小就与父母跟兄弟姐妹挤在一个破旧狭窄的小阁楼里。同时，为了在贫穷线上挣扎着活下去，他每天都得去为房东的儿子打零工，和弟弟妹妹在街头贩卖手工果汁，同时还必须窜行于街上的不同药房去骗取处方药来给爸妈制作上瘾饮料去贩卖。明明才12岁，可他瘦弱的肩膀上却已经早早担起了生活的重担。

在赞恩的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如今的生活更加糟糕的了：他被剥夺了上学的机会；哪怕做了再多的活也总会被父母找到辱骂殴打的理由；整日都得为妹妹初潮后是否会被父母“卖”给商铺老板当童妻而烦心……那些在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无忧无虑与天真，在赞恩的身上，根本毫无踪影。但哪怕这样，生活仿佛也并没有因此而施予赞恩半分的同情，相反，给赞恩带来了更加猛烈的暴风雨——他仍是无法阻挡妹妹被父母“卖”掉。这让赞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他与母亲大吵一架后便愤然出走，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赞恩流浪的这段时间，他露宿于一家游乐场里，继而被那里的一名非法滞留的黑人女员工给带回家照顾她被藏起来的儿子。一开始，赞恩仿佛找到了一种相对平稳的生活模式——他在家为女员工照顾孩子，而女员工为赞恩提供吃住。但好景不长，忙于为自己找到一个新的假身份以求长久留在这个国家的女员工被抓获，而赞恩也必须带上女员工的小孩子一起再次流浪。而经过一连串的磨难后，赞恩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那男人的可以帮助自己移居幸福的瑞典的话，把孩子交给市场的男人，而自己回家去找移居需要的身份证明。

也正是这趟回家，让他得知他贫穷的父母根本没有为他办理任何身份证明，他们一家都是遭到政府驱赶的黑户。他的移居梦破灭，同时，父母不小心透露出来的话语让他知晓他最爱的妹妹已经去世。这一切的不幸使得赞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奔向厨房，用一双还是略显稚嫩的手，拿起菜刀，向着那害死他妹妹的罪魁祸首家里奔去……

看着这曾经看过的一幕幕情节的再发生，种种思绪涌上心头，心酸与心疼更是在浸泡着我的心。

对于电影，抛去那些专业电影人所点评的拍摄手法以及分镜等专业技术不谈，因为我也是个外行。但就它这个故事本身，就男主人公赞恩而言，我觉得它真正地打动了我，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却能感知其所痛。

看着自己也许永远也无法坐上的去往学校的车；用洗掉污血的方式来保护妹妹以防她离去；坐在摩天轮上介于干净无尘的天空与肮脏凌乱的现实之间茫然无措地流泪……赞恩年仅12岁，却已然经受了也许别的孩子一辈子都不会面临的痛苦与折磨。而类似赞恩这样过着不知何日生，更不知何日会死去的生活的孩子，又岂止赞恩一人？那么，是什么让赞恩们遭受了那么多？也许我的想法有失偏颇，又或者过于幼稚，还看不到所谓的事物的本质。但我还是想说，在我看来，造成赞恩这类孩子这样不幸生活轨迹的罪人有很多，但其中造孽最多的，就是他们的父母！

古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这话不错，同时，我还想说：“无力养子而生子以致不教子，此乃父之罪！”连自己的温饱都尚且保证不了的情况下，还接连怀孕生子，将“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这句话贯彻到底。我无法理解那些父母的想法是什么，是觉得家里人多了，能多点劳动力，然后脱贫致富，还是觉得那么多孩子总会有一个有点出息的，然后就可以依靠那个有点出息的，过点好日子？具体缘由我无从得知，但我知道，他们这样的做法，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的孩子本身。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所以他们诞生了。但不幸的是，这一个个上帝恩赐的小天使从来到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感受到什么叫做爱，什么叫做希望。如同赞恩一般，他们也延续着父辈的生活模式：黑户，无教育，早婚早孕，然后再让悲剧在他们的下一代身上重演。他们本应成为一个幸福的人间天使，却硬是被这些龌龊的现实拉下梦的天堂，堕落地狱，忍受着种种折磨。

无论是影片中的赞恩，还是现实中那每日流窜于街头为生存不停奔忙的数不清的孩子，他们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在他们小的时候，尚未成熟的思想与独立能力，让他们不得不听从于父母的每一项安排；可当他们终于长大了，觉得自己可以挣脱父母的枷锁，转身去寻找另一种更美好的生活的时候，他们会悲哀地发现，从小缺失的教育已经让他们远远地落在社会的后面了。换言之，他们已经被整个快节奏的社会抛弃了。如果他们想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就必须成为另一个他们的父亲或者母亲。他们从来就不是有权利做选择的幸运儿。

而在整部电影中，导演多次将镜头对准赞恩那双澄澈的大眼睛。每每看见这样的镜头出现，我心里的那股沉重便再增一分。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是一个眼中应该盛满希望、自信的孩子啊。可就是来自父母的自私欲望以及社会问题的压力，迫使他过早地脱下童年的衣裳，赤身裸体，毫无防备地以自己最柔软的身体去对抗那对他而言还过于残忍的成人世界。

我希望大人听我说

我希望无力抚养孩子的人别再生了

我只记得

暴力、侮辱或殴打

链子、管子、皮带

我听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是“滚，婊子的儿子。”

“滚，你这垃圾。”

生活是一堆垃圾

不比我的鞋子更值钱

——《何以为家》

上面这一段话是赞恩在法庭上向他生而不养的父母发出的最疼痛的控告，也是世界上所有被父母生而不养的孩子们对他们的父母发出的控告。在这些从未拥有过父母庇护的孩子们眼中，他们是不被祝福的堕天使，他们的生存本身，就是神明对他们最大的责罚。

看完电影，再去搜索着看了一遍影片最后的彩蛋，让那个好消息缓解一下我的心疼：这部影片的原型，也就是主人公赞恩的扮演者，他们一家在国际组织的帮助下，顺利到达了梦想中的瑞典，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看着赞恩最后露出的幸福的笑脸，不知他人作何感想，但我庆幸，他可以有这么笑的一天。可转念一想，赞恩逃脱了他的既定命运，但还有许许多多的赞恩们，他们迄今还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经受着一切的不幸福与不快乐。在我看来，与其说这是一部电影，倒不如说这是一部纪录片，一部唤起人们关注赞恩们的纪录片。

父母生而不养，养而不教，何以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