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女教师手记

同桌,你一定不知道我在做一个决定:写一部十万字的小说,题目就是《乡村女教师手记》。我打算每天写2000字左右,这样,大约两个月就能完成。写到一万字的时候,我就会陆续发给你看。当然,你知道,我是只会写实的,严格的说,我这只是记录不是创作。但是想到还有你能看,也就暂且有了写下去的勇气了。

我选择了这样的文档,它记录下写的字数,这样,我一旦完成2000字,就算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了。也许会有好的文章或者只是好的句子在中间闪现,那么,如果在教学中能有用处,我会不计较版权问题,随你拿去用在课堂教学中,或举例或引用或拓展或改编,都随你。下面我就要开始写第一篇了。

(一)听写冒险

“谁愿意到黑板上来听写?如果全对了就在原有的分数上加二分,如果错一个字或者一个拼音就减一分。”没有学生举手。那些分数是他们在学习语文的过程中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背诵、听写、作文、测试,各个环节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创造出来的,记录在小组长那里,期中考试之后各个小组的第一名可以凭它领取一个奖励。这些分数就是学生的财富,懂得来之不易的学生是不会轻易丢掉它们的。

没有学生举手。因为上一次已经有了很惨痛的教训,有的学生顷刻之间丢掉了2分。做到万无一失,哪怕再优秀的学生也是有顾虑的。成绩最好的几个女生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没有?”

我环顾一下教室有点失望。

“刘梦杰举手了。”

有学生提示我。奥,刘梦杰坐在最前排,平时学习不很突出,这时居然是他来缓和这尴尬气氛。我的目光着实落在他的位置,那举起的手因为没有老师的注视赏识作支撑,正在慢慢地失意地落下,手指微微蜷缩着像是将出土未出土的豆芽,豆瓣还半包在豆皮里没有张开,一副欲说还羞的样子。

“你愿意上黑板写,是吗?”

“没有人和我一块儿。”

他低声嘟哝着,想放弃又不甘心,眼神仿佛在祈求老师给他找一个同伴。

“你自己上来吧,全对了加四分。”

他没有扭捏,一个人站到了黑板前。我刚要开始听写,“老师,还可以上去吗?”是几个男生跃跃欲试的样子,探着上身,几欲先跑,似乎处于田径比赛中即将奔跑的兴奋状态,不知道是被四分的奖励吊起了胃口还是想尝试一下冒险的滋味。“可以。”随着一声答应,呼噜噜争抢着跑上去两三个。“还能上吗?”又一个男生问。他似乎是被眼前壮观的景象打动了,只想也做一回勇士,不管有没有枪支弹药。“能。”这个男生同样奔跑到黑板前,心里涌起抓住机会的沾沾自喜和敢于冒险的豪情壮志。听写开始,是昨天的家庭作业。如果学生昨天晚上按照要求默写了并且认真自查了,那么这时一定是胜券在握的。陆续有错误明目张胆出现在黑板上,尽管我很愿意他们成功。听写结束了,四个男生统统走下去,没有来时的气势了。因为每一次错写都打击了他们。当初上黑板是一种豪壮,现在走回去是一种害羞和胆怯吧。

同学们的眼光像锥子一样盯着黑板,能扎透黑板上大小不一的字。黑板上出现的错误就像罪犯一样在群众雪亮的眼睛下无所遁逃,乖乖地举手投降了。每每看出错误就有学生窃笑的声音,这窃笑很开心,好像别人的错误瞬间换走自己不敢上黑板的怯懦,新换上的是醒目的深思熟虑后的自尊。人们有时候会开玩笑般地将无所决定看作是眼光甚远,偶然给了懦夫装作强者的机会。“笑什么!他虽然写错了但是还有胆量上来,是勇敢的。你也许全写对了,可是在勇气上是不如他的,怎么还好意思笑呢?或者有的同学并不比他写得好。”我越说越来气:“不但小孩子这样,我还看见有的成年人也是这样,笑话别人的时候忘记了自己也正犯着这样的错误——甚至比所嘲笑的更严重的错误。可是笑别人的时候笑得那样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全然忘了自己。”

同桌,以上是昨天写的,从字数来看,它还不到1500,显然是没有完成工作的,但是,我从这没有完成的工作中倒是确定了我做出每日2000字的决定是合乎我的频率的。不是太多无法完成,也不是太少留有许多闲暇。大约需要两节课或者两个小时。在学校里上课之余,这两个小时是能节约出来的。

还是把上一篇写完吧。

我在黑板上继续校对着纠正着,那个勇士——第一个举手上黑板的学生竟然错了六个,也就是要扣掉六分。我一宣布刘梦杰扣六分,就听见有一个着实解气的声音“活该!”是于洋溢。按照他平时的表现,估计错的并不少于六个。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帮助别人可以减少自己的痛苦,另一种是嘲笑别人来减轻自己的痛苦。后一种人自己处于大不幸中幸灾乐祸地咀嚼着他人的不幸感到一种解恨一种可乐,达到了一种难得的平衡。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是感激别人的不幸的。毕福剑事件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一种思想一副嘴脸。有多少人笑着跳着拍着巴掌说:“你看,老毕完了!叫他嘚瑟。”可是,他嘚瑟之余露出的才华不也给骂他的人带来过许多的欢乐吗?等到看不到毕福剑主持的星光大道时开始议论其他主持人没有老毕主持的味道,这时候倒是活该了。

我让“活该”到讲台上站着,开始了教育:“男人膝下与口角有黄金,男子汉不要轻易下跪,不能随便骂人!”男人像个女人一样变着花样骂人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我发出这样的感慨,聪明如同桌者是知道原因的。以前在课堂上讲到孝顺,对学生说,孔子也给父母脸色看。学生笑问:“你怎么知道?”因为他说“色难也”,如果没有对父母甩过脸色,大思想家如他者怎么会由衷感叹对父母和颜悦色是最难的呢?还有他的名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自然也是有感而发的。我说男人骂人的丑恶自然也是听见过听见着。书上说男人骂人是消耗运气钱财的。当然,书上没有说女人骂人就没事。基于这一点,我为了天下少一个不像样的丈夫计,也要教育教育这个活该的男生。“伸出手来!”我拿起教具打了一下。原先打手吓唬的成分多,像蔡云芝先生爱孩子舍不得,现在狠下心来竭尽全力,在很多老师,这更难也就是更爱。“男人膝下与口角有黄金。”我恶狠狠地朝他说。以前在课堂上说过,现在重复是为了强调。他以为我记错或者干脆是在杜撰,所以像小老鼠一样探着眼睛,以询问的语气说:“男人膝下有黄金。”膝下加了着重号,言外之意,只有膝下没有口角,以为口角是我临时发挥。我在气头上大声辩护“口角!”他偃旗息鼓,一副切磋的表情让我的气消了一大半。这是一个大眼睛男生,看上去倔强聪明,脸黑瘦有棱角,看出不是很好的家庭。因为猜测到他的家庭,下课又苦口婆心了几句,告诉他,不好的话尽量别说,怎么能明目张胆在课堂上说别人活该呢?在心里自己表示一下还不行吗?说出来白白的让人记恨你。不知道是因为我说的有道理还是因为他从我眼睛里读出了用心良苦,还算心服口服答应了。

老师就是这样霸道,非要学生答应不可。可是答应的事真正能兑现的有多少呢?所以鲁迅在遗言中说,别人答应送给的东西,不要放在心上;所以古人也要忠告——轻诺必寡信。这些都是语文老师教的,可是第一个需要学生“轻诺”逼着学生“寡信”的,就是语文老师。是啊,语文老师想象的是学生“有所期诺,纤毫必偿”,所以看到学生说了而后忘了就以为是撒谎就更加生气。自讨苦吃罢了。

中午,因为要造家访的材料,需要有老师和家长的照片。班主任嘱咐几个学生带家长到学校里和老师合影。有一位家长腿有点跛,我这时考虑到学生可能会因为家长走路不好看而自卑,所以就赶快主动去跟他合影以期他能赶快带孩子走。我看见他带的孩子正好是“活该”,又听他跟班主任说道谢的话,因为班主任给他的孩子申请了贫困补助。班主任说:“你家特殊情况就应该……”他带着孩子走了,好在“活该”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坐在爸爸的电动车后座上,高兴地说老师再见。我敏感地小声问:“这孩子是单亲吗?”“你没看见他爸爸腿不好,他妈妈走了……”我心里想:腿不好就走吗?一定是还有别的看不见的原因。又想,幸亏我用心教育了他,算是对孩子不幸的一点补偿。课间“活该”看见我还把手掌摆在前额做出敬礼的样子,开心似的笑着,比以前温和:“老师好”。我脱口而出:“好孩子。”

哎,实在是很打盹了。明天再补写今天的吧。

今天早晨醒得早,4点多,月亮和星星不怕冷,光着身子缀在寂静的天幕上。我是怕冷的,拿电热毯铺在腿上。我奇怪为什么总是在冬天决定写很多,为什么不在不怕冷的夏天和秋天写呢?也许是冬天心容易沉静下来吧。把昨晚上写的补充添改一些,多了500字。要去跳舞了,今天学生会来写作业,白天没有多少时间写了。晚上要写近3000字才完成今天的计划。

同桌,我已经有好多字没有写,就像欠了很多债务的人,记不清欠了多少,因为那个数字会让自己很害怕,害怕还不完,只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混混沌沌的混下去。可是我还是强求上进的,对于自己的目标还是有奔头的,所以,我现在要马不停蹄地写下去。有那么一刻,我想,开什么玩笑,又成不了作家受那些累有什么用啊?可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了,当我坐在这里继续的时候,我只想着赶快跟上进程。跟上进程后,每天就会很轻松的只去完成那两千字了。如果你能看下去就是对这些文字对这些辛苦的最好奖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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