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小时候起,李温柔就常常被娘亲教导,身为一个姑娘家要安分守己,到了年纪便规矩地嫁人,日后相夫教子,如此便好。托娘亲的福,温柔平安无事地活到了十六岁,而且人如其名,是真的温温柔柔的。
只是没多久她娘亲就病逝了,空留温柔一个人孤零零的。
家里本就穷的叮当响,因给娘亲办丧事又借了不少银两,何况她还要定期寄钱出去,资助人考取功名……光靠温柔做女红卖钱已经撑不下去了。本来说她不适合在外抛头露面的,但是迫于生计,温柔也只得出来摆摆摊。
但她长的清秀可人,皮肤也白皙细嫩的不像话,活生生的一朵蔷薇花。
她每日拼死拼活地赚钱,有的时候太累了也硬撑下去,便会晕倒……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这北街里有名的“鱼”美人。
北街是这上阳城里最繁华的一带,白日里喧嚷一片,拉客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到了晚上,这热闹的气氛不减反增,多少年轻的姑娘小伙出来幽会,民风确实开放。
今日赶着太阳不错,就连蜗居在屋内的裴毅也向侍从宋捷提议:“本官整日待在书房,也是时候出去走走,贴近贴近百姓的生活了。”
“大人,您说什么?……”
这可真不能怪宋捷走神了——裴毅是谁?
六扇门的神捕呀!妥妥的霸道总裁范!傻子也不相信他愿意上街闻臭汗!
裴毅冷冷地扫了扫他的脸,“你有什么问题?”
“小人不敢!方才是风太大迷了眼,听不大真切……”
裴毅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换上了一袭月牙白的盘虬细纹袍,潇洒地出门了。
“本官听闻这里的鱼甚好,你可有什么主意?”
裴毅的最爱就是鱼,清蒸的,糖醋的,红烧的,水煮的……他百尝不厌。
这一点宋捷虽无意见,但还是鼓起勇气戳戳他的手臂,干笑道:“大人,大街上人多口杂的,您是不是要改改自称?”
裴毅听后实在是窝火,本官就是本官,皇上钦点的六扇门神捕,难不成你们还有意见!但是细想后,好像这厮说的也有点道理,可不能吓坏了寻常百姓。
于是裴毅认真地说:“也好,那老子问你,哪里的鱼好吃?”
宋捷满脸黑线……
他俩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到了李温柔的鱼铺前。
温柔正忙着给客人刮鱼鳞呢,她手里握着的菜刀上已满是血迹,这场面就算是裴毅看见了,也难免觉得诧异。姑娘家长的甜美,竟也会干这样凶悍的事情……
“买鱼。”
裴毅抱臂注视着她,声音如清霜洒落。
奈何这街市上闹哄哄的,实在没人听得清他说话……
宋捷贴心地拍了拍毡板,吼道:“姑娘!我们家爷要买鱼!”
这话如雷般振动了温柔的耳朵,她的秀眉微微蹙起,仔细询问:“四文钱一斤,您自己到水池里挑,挑好了给我剔鳞就成。”
裴毅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出落得挺标致,肤如雪凝,有让人咬一口的冲动。在美貌之上,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只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人对自己如此冷漠!
怎么来说自己也算个成功男士,这上阳城里有多少人日夜盼着嫁给他,而她倒好,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待宋捷挑好了鱼回来,温柔又是一阵忙活,抬手揩了揩额头上的细汗,将鱼套在袋子里递给宋捷,说:“一共是十文钱。”
宋捷正从荷包里掏钱呢,裴毅却突然拦下了他的手,对李温柔冷着一张脸,“我才是主子,这钱也应该是我让给才给的。”
温柔一下子愣住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他,看这人的穿着和方才的态度……她猛然反应过来这位客官是得罪不起的呀!
她边回想之前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一面笑吟吟地回答:“可是这鱼也是您要买的呀。”
看在鱼的面子上,裴毅不得不屈身。
他微微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对宋捷喊:“宋捷,给她钱!”
温柔心满意足地收下钱,语气轻轻柔柔的,还带着几分软糯:“客官走好。”
裴毅刚想发作的脾气,在听见她这样的话语时,立刻像变成了气球一样,不得不收回肚子里。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吗……
第二章.
“今天的鱼怎么比平常嫩很多啊!”裴毅一面细细品尝着鱼肉,一面问宋捷。
“或许……是因为这鱼是在李温柔的摊子上买的?”
“那以前的鱼呢?”裴毅的脸阴了下来。
“都是挑了新鲜的从渡口那边运过来的……”
裴毅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好啊,你们都是这样对待老子的饮食的!还不如寻常百姓家吃的鱼香!”
宋捷惊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赶忙求饶。
“李温柔?”裴毅突然话锋一转,摩挲着下颌。
“是啊是啊,她家的鱼素来是最鲜美的,这在北街上可是出了名的!”
荒唐!既是出了名,你们还不叫她每日给本官送鱼吃!
裴毅轻咳了几声,扬了扬衣摆,说:“去把李温柔请到府里来。”
李温柔可是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裴府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莫不是昨天自己又哪里怠慢了他,惹得他恼火了。一进裴府,映入她眼里的便是阔气的排场,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奔走,每个人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
诶,裴府?难道昨日的那人便是神捕裴毅?
温柔心里又是一阵打鼓……待见到了裴毅,温柔盈盈朝他拜下:“温柔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瞧见她乖巧的模样,裴毅满意地点点头,“本官很喜欢你铺子上的鱼,从今天起你每日都送三条鱼来裴府吧。”
果然是裴毅!
温柔只觉得有些紧张了,睫毛微微颤动。
虽然说他是大官,但是要吃鱼的话也要付钱呀,总不能到头来让她白忙活一场吧!
见匍匐在地下的娇小身躯在颤粟,裴毅心里莫名窝火。他又不是怪物,难不成还会吃了她不成!
“你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
温柔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这价钱……大人想怎么开?”
原来是怕他不给钱!
裴毅努力平复心情,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将语气放柔:“我出十倍的价钱。”
这个价格对于李温柔来说,可谓是天价了,而且一天就卖掉三条……这样一来,她欠下的债就有着落了!
“大人,温柔不懂为什么一天要三条鱼呢?”温柔好奇。
裴毅抚额,无奈地解释道:“你是不是傻啊!本官要吃早膳,午膳,晚膳,没有三条鱼能够么?”
“……”
“等等,本官还要备着宵夜呢。”裴毅一本正经地说:“一天四条吧。”
温柔十分欣慰,传言裴神捕如同包青天再世,以民心为重,果然不假!一时间,裴毅在温柔心中的地位顿时变的高大威武起来。
她眼前微微眩晕,笑着应道:“温柔省得。”
话音刚落,李温柔便觉得脑海里一片空洞,软绵绵的往前倒去。而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钟,她感觉到了自己正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着,那人灼热的呼吸正喷洒在自己的颈脖处,弄得有些痒。
她不自觉地缩成一团。
裴毅望着怀中安然沉睡的李温柔,没想到温香软玉在怀的感受还真是……
只是这女人……
为什么就算是昏过去了也这么怕自己,小小的手包住自己的身躯,生怕受到伤害一样。
靠,难道本官真的生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么?
第三章.
李温柔醒来时,看见裴毅懒懒地倚在床边的木桌上。
他垂下双眸,想来是已经睡着了。温柔壮着胆抬起眉梢去打量他,长眉入鬓,一张脸带了点书生气的精致。裴毅的双唇紧抿着,薄而红润,似是无声的一种风情。她突然像变成了一潭春水,被他轻轻地撩动了一般,脸红心跳。
温柔猛地拍拍自己的脸,见色起意呀李温柔!
她的双手突然被人捉住,正对上裴毅的黑眸,“原来,你没事就喜欢自残?”
温柔咂舌。
“大夫说你是因为疲累过度才突然昏过去的。”裴毅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尝了一口。
然而并不是,裴毅腹诽:老子怎么就觉得你是被老子吓坏了?
“谢大人。”她低着头,不敢再对上他的视线。
裴毅气结,硬生生地挑起她的下颚,逼得温柔与自己对视,语气中夹杂着丝丝的不满:“你是不是觉得本官长的不英俊?”
温柔压根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有些吃惊。
“……大人面如冠玉,风流倜傥,芝兰玉树……自然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果然和本官想的一样。”
“您说什么?”温柔迟疑,生怕他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
裴毅的目光落回她脸上,温柔的一双眼睛里泛着波光,楚楚可怜。他绷着脸,说:“那你这么怕老子作甚!老子……既然本官长的这么好看,你还有什么不喜欢的?”
这话说起来暧昧,叫不相干的人听见了,恐怕还以为她是裴毅的心上人呢!
但是李温柔当然不会胡思乱想,她明白裴毅的意思,斟酌着:“民女生性胆小,不干大人的事。母亲从前给我请过道士,听那道士说……是身上有什么鬼魄,被吓着了才会这样。大人千万不要多想!”
裴毅满意地笑笑——原来不是他造成的啊!
“原来是这样,”裴毅起身,“既然是鬼魄造成的,量它们见着了本官,也早已吓得跑远了!你以后就不必担心了。”
“……”
他说的理直气壮,奈何那全是温柔胡诌的!
这个裴神捕,还真的有点……
额,可爱?
隔日温柔来裴府送鱼,按照宋捷的吩咐,径直来了厨房。
厨娘们正忙活着给裴毅准备午膳,温柔刚刚处理好鱼,看见一边的厨娘在熬鱼汤。她一时间又犯了职业病,上前一步,说:“这熬汤的时候,应该来回翻动鱼,这样鱼汤才能够又香又浓。”
厨娘将信将疑,却也照做了。
当裴毅尝了一口鱼汤之后,大喜:“怎么今日的鱼汤也好喝了!”
“大人,这鱼汤是在温柔小姐的指点下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