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我就想安静地看几眼书

放学后，坐校车回到城已经快7点了，我打电话给妈妈，说要再晚40分钟到家。这段时间我要锻炼，对于不富裕的人来说 ，有个好身体将来能节省很多钱，亦能让家人少操我的心，且能练成一副好的劳力。

下了车，匆匆赶到罗丈村前的广场，把着单杆开始我不专业的使劲儿。断断续续、龇牙咧嘴地拉完几组引体向上后，我舒展着被背阔肌拉紧的肩膀，挺着微微凸起的胸部，一脸得意，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锻炼似的。走过斑马线时，我大步流星，余光里尽是等红灯的司机羡慕的眼神。

到家吃饭，边吃边与家人闲聊几句，洗完碗，快9点了，该盯女儿的作业了。在狭小的房间里，我无法与她并排坐，只得蜷缩在挨着桌边的小床上拿着她写完的作业检查。她歪坐在椅子上，一边唱着《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祖国》，一边漫不经心地做着剩下的作业，期间总是大声而小口地抿着橙汁又不时续满，还站起来挤开椅子跑了几趟厕所。

伴着她好几次把文具掉到地上的声音，我检查出了很多错题，折了页码，叹着气等她腾出时间来修改。她斜眼看我一下，嘟囔着“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忍着没理会，只问还差多少写完。她连续报了好几项，我虽然头大，却总觉得不至于拖得太久，等会我还可以工作一会儿，睡前再看几眼书也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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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一本书，斜靠在小床脚边的衣柜门上，心里却总惦记着那些不该错的题目，数学老师前几天才打电话来敲了警钟，现在依然看不到一点进步，到处都是粗心大意的错误。那些红叉叉钳住我的心四处乱撞，加之眼前这几页书又看得似懂非懂，我在心里见到了崩溃的边界，就像对面楼上亮灯的窗户一样近。

10点多，她终于停笔了。让她改正先前的错题，我又检查后面的作业，依然是一塌糊涂的。最后看着被修改得惨不忍睹的作业本，实在无法交给老师，也同时发泄我愤恨已久的情绪，我撕掉那页纸让她重新抄上，她没敢哼唧。

11点，弄完，整好书包，幸亏妈妈之前已经帮她洗好，可以直接上床睡觉。她突然跳起来说“还有个听写没做！”我眼前一黑，真希望那根单杠就在我家里，赶紧跑去拉几下多好啊，不然这股劲憋在心里打鼓，震得五脏六腑生疼。

我咬牙切齿地斥责她，又怕爸妈听见尽量压低声音，只得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扭曲五官上，那一刻我希望她看到的是一张最恐怖的脸。她居然也毅然地看着我，强撑出一张刘胡兰似的脸，我不知道那股正气从何而来。

所有弄完，12点了。我俩都无言地躺下，不一会儿她就毫无心理负担地睡着了。我给她掖被子时，却又看到了一张没心没肺的贱兮兮的脸。

我瘫靠在床头，几乎要涌出眼泪，没完成的工作、可怜巴巴的几眼书。。。全都泡汤了，明早（不，是今早！）还得早起赶校车，到校后须像狗一样匆匆抢几口包子，厕所都来不及上就要扎进排满时间的课堂。

女儿，你4点就被接到托管班，为什么不好好在那里写作业非要拖到回家再写呢？为什么做作业时不认真点减少改错的时间呢？我一回家就全耗到你身上，甚至连温暖的猫头都没抚摸一下！除了自己的橘猫，这几天又帮人暂养一只白花猫，两只小可爱在一起，本应是其乐无穷的，可。。。还有那本《过于喧嚣的孤独》已经孤独地躺了很久了。女儿，我就想安静地看几眼书，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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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在回城的校车上，我已想好待会要无比耐心地处理她的各种麻烦，情绪一旦失控就再也捡不起来了，同时务必见缝插针地做点自己的事情，这样才能减轻那要命的荒废感。进屋前，我长舒了口气。

一推门，看见一个小孩儿端坐在桌旁，恬静地写着书法，夕阳印在她的脸上，犹如仙童下凡。这样安宁的情景令我诧异，跟排练过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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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立刻放下笔，拉着我说，作业剩下的不多了，今天数学也错的很少，并且课堂上还受到了语文老师的表扬。老师问“为什么读书？”第一个学生举手说“多学知识，将来为社会做贡献”，女儿第二个回答，直接借用她妈教育过她的话“为了将来能选择生活，而不是被生活选择”，老师大呼答得好。

不一会儿，出差的妻子回来，吃完饭接手了女儿。我钻进小屋，才9点多，突如其来的轻松，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出去倒杯热水进来，按亮电脑。

12点多，我依依不舍地关了电脑，躺下来，头边是前几天哭着喊着要看两眼的《过于喧嚣的孤独》，都快熬成《百年孤独》了。哎！怎么能责怪女儿呢，她那懒劲儿跟我一个球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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