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无声

傍晚母亲打来电话，说是今天卖菜时顾客扫她二维码挂牌，发现不能正常使用，钱根本打不到她的微信帐号上。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为此有些着急。我听了答应马上过去看看。

母亲今年七十三岁了，她和父亲住在小城离我们不远的一处小区里。老人闲不住，在城郊的老房子有一处菜地，隔三岔五地过去侍弄。我们兄弟因此经常能吃到母亲种的时令蔬菜，有时菜长得快，吃不了，她就将菜拿到菜市场去卖。

这两年，我们都劝父母放弃那畦菜地，因为年纪大了，不应该太劳累。母亲年年嘴上都答应得好好的，可就是舍不得让那块菜地撂荒。

我很快赶到母亲的住处，帮忙查找到了二维码不能入帐的原因。母子俩便开始拉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细致地询问我最近的工作生活情况，聊孩子们的学习教育问题。我一一作答，那时我恍然感觉这几年来像这样单独陪伴母亲的时间太少了。不错的，我有我的家庭与生活，但母亲的健康也是我时时牵挂的。昔日那个无所不能的母亲终是老了，她更多的需要子女们的关心，哪怕我们每天在她眼前晃晃也好。

俗话说，母疼晚子，但是对我这位家中的长子，母亲也是格外呵护有加的。许多年来，我都能感到母亲深沉的爱意。小时候在农村，懵懵懂懂的我有时与弟弟一语不合，便如斗鸡般打起架来，邻居的大娘见了哈哈大笑。在生产队挣工分的母亲回来，严厉地批评了我，说你是家中老大，总要知事一些，你们兄弟不睦就会被外人耻笑了去！我满是惭愧，自此再也没与弟弟们打过架。

那时候，晚上我们常常与村子里大一点的青年赶到邻村去看露天电影。可能我的年纪稍大一些，对于我晚上去看电影，母亲很少干涉，而年幼一点的弟弟，母亲则是不放心的。当我溜之大吉的时候，母亲就把弟弟堵在家里，只是依然无济于事，她将前门关了，调皮的弟弟却从后门溜走了。第二天，弟弟挨顿揍是少不了的，而我有时竟得以幸免。

母亲教育我们每每循循善诱，苦口婆心。父亲则简单粗暴得多，孩子们做错了事，比如偷偷下到河里洗冷水澡，父亲会拿竹条抽打我们，一边厉声责问我们服不服，知不知错。我脾气倔，嘴里说不服。父亲雨点般的竹条便落在了我的细皮嫩肉上，刹时间身上痕摞痕。母亲这时候就出面制止父亲的蛮横行为，怜惜地说，就算孩子们有错，你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的！

母亲一辈子似乎都在替儿女们操心。上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还算不错，母亲对我寄予了殷切的希望。到了中学的时候，我的成绩不温不火，不上不下，母亲为此很着急，担心我考不上好的高中。

初三的时候，在班主任的暗示下，母亲拿出了家里的一点“土特产”，给老师送去几斤花生和一壶油，目的自然是让老师给予我更多的关照。当被问到我在班上的成绩到底如何时，她得到的答复是，我好比是一辆正在爬坡的拖拉机，一不留神就退下来，加把力就又上去了。今天回想起来，对于班主任的神回复，我只能呵呵了，我唯有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出来参加工作以后，二十好几的人了，我仍孑然一身，母亲时时担心我的婚姻大事，常常茶不思饭不香。只是我常常抱着一种“大丈夫何患无妻”的态度，单身汉的生活自在而逍遥。我从省城里回来，大病一场，那段时间，母亲急得头发都白了，背后时常抹眼泪，为她不争气的命运多舛的大儿子而悲伤。为了我的病能早日痊愈，她甚至去信迷信，找庵里的大姑给我算命，寻求破解灾殃之法。

母亲心地善良，待人随和，家里的大事小情很多都是她拿主意，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我们也喜欢听取她的意见。知儿莫若母！孩子们的一举一动，母亲看在眼里，心中有丘壑。我的眼泡肿着，母亲劝我不要熬夜；我咳嗽一声，她又担心我衣服穿少了，不要着凉。尽管我强调自己已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然而在母亲眼里，我却永远只是个孩子。

母亲找出一些湖蒿，开始捋茎上的叶子。那时候父亲在园子里辛苦了一天，感觉有些累，早早去睡了。我只得帮母亲一起捋湖蒿，尽管我平时很少干这样的活儿。母子俩面对面坐着，家长里短地聊着。或许我并没有注意，母亲忽然问，林子，你心里有什么事吧，为什么叹气呢？

我心头蓦地一惊，没想到母亲这么细心。话到嘴边却又不忍说出，唯恐白白让她担心。是的，我的一些烦恼是从来不与人说的，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地扛着。然而在母亲和蔼而关切的目光注视下，我的心却一下释然了，在母亲面前，我襟怀坦荡，一无挂碍，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躺在妈妈怀里撒娇一样。我说，好长一段时间以来，我感觉两腿酸麻，没什么劲儿，别是有什么毛病呢？

你可不要太大意，抽时间到医院去看看吧！母亲正色道。我说，不痛不痒的，只怕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母亲就说，我看你就是操多了心，你那个文章就别写了吧，千万不要再熬夜，每天早点休息。这话一下让我警醒起来，我也预感到身体出现不适，跟这两年熬夜写文不无关系。细细想来，几乎没有一天我不是在零点以后才睡的觉，睡眠的质量并不好。

临走时，母亲又叮嘱了我几句，让我千万要注意休息。我一时百感交集，她的身体其实才是最需要保重的，可是她却来关心我。呵，这就是平凡而伟大的母亲，一生一世，大爱无声，绵绵不绝！我安然地徜徉在那圣洁的爱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