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一 | 母亲从没表达过,也不可能说出口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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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爱你”已经变得廉价的年代里,我也没听我妈对我爸说过这三个字,我只记得刚刚抱怨老爸做饭难以下咽时我妈压低声音说的那句“不好吃你也装它是好吃的”。

八九十年代的婚姻大都是开始于少男少女们二十几岁时相亲席上的偷偷一瞄,瞄对眼就是一辈子了。

而这一辈子里,他们甚至到一方离开这个世界都不会对彼此说一句“我爱你”。

他们生活的年代从一开始就潜移默化的告诉他们,你怀里的这个人是你的配偶,是余生的一个伴儿,是你孩子的爹或妈。没有人指着爱情过一辈子。久而久之,爱情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连自己都意识不到了,即使有,也不会表达,无法开口了。


《皮囊》里的母亲执意要把房子修建完。

她很清楚这房子在不久后会被拆迁掉,她清楚丈夫生着病,清楚儿子还没有还没有足够的学费上学。

她也清楚自己没钱。八十斤的人在加油站搬油桶、搬砖,折腾出急性盲肠炎;全家吃捡来的菜叶子做的饭。她借亲戚的钱,欠木工的钱。面子工作却一点不落,搬新家请亲戚,折腾进一万多,她笑得很开心。

儿女直言“你怎么这么爱面子”;丈夫指责她“就是我家黄脸婆不给我钱医病,爱慕虚荣给儿子盖房子,才让我到现在还走不动”;亲戚发火“你不要那么自私,你要为你儿子考虑”。

但母亲还是要把房子修整完。

即使在父亲死后,她小心翼翼的问儿子:“我们还是把房子建完整好不好?”她尝试解释,她憋的脸通红,她止不住嚎啕大哭,她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建好”。

但如作者解释的那样,自己的母亲做的这一切大概全是为了父亲的脸面。

在他母亲的少女时代,在她和父亲的第一次约会里,当时那个没房没钱父亲拉着她的手说:“我会把这块地买下来。然后盖一座大房子。”于是,她用了一辈子去感念这句话,即使在父亲失意和去世后。

有了家的女人总是生猛的,很多时候我都无法想象那些瘦弱的肩膀是怎么在顶梁柱倒下后担起整个家的。结婚后,作者的父亲因家里超生被辞去公职在家闲置了三年,她一个女人一声不吭,不安慰不催促,她以她的方式维护着自己男人的尊严,然后自己硬生生撑了三年,直到父亲振作起来。

后来,父亲去做了海员,挣了钱为母亲和这个家建了一座大房子。再后来,父亲做生意失意,中风瘫痪,突然离世。

面对丈夫身体上的病痛和生活中的不如意,她一个没有文化、没有长远眼光的女人能想到的对父亲好的方式是把他未修建完的房子建完,他要为丈夫挣一个脸面。他瘫痪了怎么了,他就是这样也建了全村最大的房子。她抗争,她说人活着为争口气,她想我们这个家怎么就不能好起来。

房子要建成的时候,母亲问作者说:“老家房子最重要的是门口那奠基的石头,你不介意这房子的建造者打的是你父亲的名字吗?”

这其中深沉的爱情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也表达不出,更不可能说出口。

故事回到最开头,她清楚的知道她正在修一间马上要被拆迁掉的房子,但她更清楚的记得,多年前有个男人拉着她的手说“我要在这给你建一座大房子”。

这就是《皮囊》中母亲的爱情,比“我爱你”更加厚实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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