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电视闹鬼

1

最近文杰家电视闹鬼!

一开始发现异常的是文杰妈妈。当时文杰妈妈正在看晚间黄金档电视剧,电视屏幕突然变成了雪花。

这种老式电视,有时候是会出这样的问题,一般拍一拍就好了。但这次怎么拍电视都没用。

再出现画面时,已经不再是刚才看的节目。画面变成了黑白色,画面里是一个房间,没有人,镜头也没有任何移动,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文杰妈妈目瞪口呆地楞在那儿,灵魂出窍了一般。突然窗外的一声猫叫让她回了魂。

回过神的文杰妈妈拼命地摁着遥控器,遥控器上的指示灯疯狂地闪烁着,电视总算恢复了正常。

只是几秒后,那诡异的画面又出现了。黑白静止画面没有一丝变化,仿佛这不是电视,而是一副黑白双色的油画。

好在约莫一分钟后,画面自动恢复了正常。

“情深深雨蒙蒙天无尽地也无穷……”电视传来的歌声让文杰妈妈长长地舒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背上一片湿润。

2

这种情况后来又出现了几次,虽然没什么恐怖的画面,但也诡异得令人窒息。

文杰妈妈认为是电视的问题,死活要换个新的。只是文杰家刚搬了新房,经济吃紧,只好作罢。不过电视是不敢再看了。

文杰被这事儿勾起了好奇心,想弄清楚咋回事。

父亲在部队上,常年不在家。周六晚上母亲出去打麻将,短时间不会回来。文杰守在电视边,等“鬼怪”出现。

很快到了夜里十点,文杰已经困得点起了头。突然听到响动,一个激灵文杰清醒了过来。

不过不是电视出了什么问题,文杰妈妈怕文杰一个人饿了,带了宵夜回来。嘱咐两句后又匆匆离去奔赴牌局。

估摸着今晚是不会有问题了,文杰准备关掉电源睡觉。

手刚要触摸到电源键,画面突然抖动可两下,接着变成了雪花。再次出现画面时,那个空无一人的屋子出现了。

少年心性,文杰没觉得害怕,反而把脸凑过去仔细查看。

看了一会儿,文杰觉得这屋子格局非常眼熟。这不是文杰家么!

虽然有些家具不一样了,但这屋子就是文杰家的客厅。

后来文杰又遇见过几次“电视闹鬼”,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首先,桌子上摆了一本台历,时间是2022年,这是二十年后的文杰家!

另外,屋里不是没人,文杰见过好几次妈妈,但从来见过他和爸爸。

墙上挂着一件军装,应该是爸爸的,也就是说二十年后爸爸还在,而文杰可能已经死了?

得出这个结论,文杰如堕冰窟。

3

自从得出自己二十年后可能已经死了的结果,文杰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每次想起自己以后没法再见到爸爸妈妈,没法再和小伙伴一起玩耍,没法成为像爸爸一样的解放军,文杰觉得非常害怕,浑身冰凉,手心都是汗,甚至在课堂上都能哭出来。

文杰的状态总结成两个字就是——怕死。

文杰妈妈认为文杰是被闹鬼的电视吓到了,便把电视收了起来。

从此文杰家再也没看过电视,但文杰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

文杰怕把妈妈吓着,没敢把这事儿告诉她,便把烦恼告诉了死党申亮和巧巧。

“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年后你三十三岁,可能已经搬出家去住了呢。”巧巧一边说着一边踢飞了一只蟑螂。

“你说的情况我也想过,但有次我看到我妈坐在那儿抱着我的照片哭……”

“算了小杰,想那么多也没用,给你们这个。”说完申亮从怀里掏出了三个东西,那是三个桃木串。

“你们知道我胆小,很怕死,看个恐怖片能三年不敢自己单独睡,就去求了这桃木串一直戴着。你看这么些年我都好好的,这东西挺管用的。”说罢申亮把桃木串给了文杰和巧巧。

“我们每人一个,保佑我们活到一百岁。”申亮双手合十祈祷着。

“嘁,这种迷信的东西有用么。不过还是谢谢你了申亮。”巧巧对桃木串不太相信,但还是收了起来。

这桃木串文杰也不大相信,不过好歹也是个心理安慰,也收了起来。

文杰依然畏惧死亡,经常门都不敢出。

但文杰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发生意外的是申亮。

4

那时文杰14岁,申亮15岁,是个寒冷的冬天。巧巧已经随父母去了别的城市。

妈妈接了个电话告诉文杰,申亮出了意外,正在医院躺着。

文杰火速赶往了医院,看见申亮躺在床上,眼睛蒙着纱布。

“你没事吧,怎么弄成这样的?”文杰关切地问申亮。

“小杰你来啦。”申亮听到文杰来了,笑了起来,笑得很勉强,“小杰,人真的很脆弱,烤个火都能出意外。”

“烤火烤成这样的?”文杰非常诧异。

“嗯,烤火的时候炸了,玻璃渣进了眼睛。医生说我角膜有个七毫米的裂口,不移植角膜的话,以后可能会瞎。”

本来笑着的申亮突然哽咽起来,“小杰我好怕,我怕以后再也看不见了。你不知道看不见有多可怕。走路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撞过来,不知道前面有没有深坑!”

“放心申亮,你会好起来的,我们有桃木串,说好一起活到一百岁的。”

虽然文杰这么安慰申亮,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回家路上文杰一直思考着,想着申亮的遭遇,想起自己的那个推论,他更怕了。

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到家了,文杰停下来等红绿灯。自从有了这个心结,文杰再也不敢横穿马路。

但他手边一个小女孩突然冲了出去,此刻一辆大货车正行驶过来,这个距离已经刹不住车了。

文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小女孩,想把她拉回来。

“吱……”刺耳的轮胎滑音中,文杰像破娃娃一样被撞飞了出去,浑身抽搐着躺在地上。

5

一个激灵,文杰回过神来。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货车还在飞速撞向小女孩。

是幻觉?

文杰伸出手,想拉回小女孩。但他犹豫了,刚才的画面历历在目。

就这一个愣神,再伸出手已经晚了。货车将小女孩撞飞了出去。

看着一地刺眼的鲜红,看着躺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的小女孩,文杰逃命似地离开了这里。一边跑一边哭着。

文杰知道,完了,就算自己还活着,也当不成解放军了。

“死亡”这两个字就像一副脚镣,紧紧把文杰铐住。

一个月后,申亮移植了新的眼角膜。

“小杰,我以为我废了,没想到能复明。”申亮还蒙着眼,但他的喜悦肉眼可见,“我来没有像这样感谢一个人。小杰,你知道吗?我要像她一样,用这双眼睛找到需要帮助的人。”

申亮重生了,自己呢?站在家里,看着挂在墙上的军服,文杰决定他要挣扎,要打破这个梦魇,不然自己会废掉。

第一步就从踏出家门开始吧。

然而,文杰刚下定决心,一个席卷全国的灾难袭来。

6

文杰烦躁地待在家里,坐立不安。

一种可怕的病毒正在全国肆虐,文杰待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

但文杰渴望打破桎梏,他最终还是走出了家门。

这一年文杰十五岁。

走在巷子里,文杰听到一声呼喊,“抓小偷啊!”

转过身,一个汉子正向着文杰跑过来。他手里拿着个包,面目狰狞,嘴里不停吼着:“让开!都给我滚开!”

一个妇女在他身后费力地追着。

文杰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后退的瞬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被撞飞的身影,看到她在地上无助地吐着血。

一咬牙,文杰往旁边一让,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伸出脚绊倒了小偷。

小偷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跌倒在地上。文杰冲上去,跳到小偷的背上,死死把他按住。

很快,帮忙的人们一起把小偷抓了起来,扭送到了派出所。

文杰在家里待着,很是高兴。派出所会上门送他一面锦旗,爸爸也夸奖了他。更重要的是,这是他解开心结的重要一步。

看,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却没什么事儿。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是派出所的警察叔叔来了吧。

“来了!”文杰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一身雪白的人。

7

药水在滴壶里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文杰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

那天文杰没有等来送锦旗的警察,来的是医生。

那个小偷被查出携带当前正在肆虐的病毒,文杰被带走隔离了起来。

一同被带走的还有文杰妈妈。

他看着自己从一开始健康,到后来出现胸闷、胸痛,最后出现严重的呼吸不畅、缺氧,最终进了ICU。

十几天的治疗,文杰两次到了鬼门关前,终究还是没进去。文杰好转了,送回了普通病房。

这事对文杰打击很大。迈出的右脚又了缩回去。

很快,这场席卷全国的灾难过去了,妈妈带着文杰去主治医生钟医生家表示感谢。

“钟医生,你们医生都跟超人一样,什么事儿都无所畏惧。你们都不带怕的么?”文杰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哪有什么超人,都是普通人。”钟医生拿起了桌上一个相框,“我有的同事自己母亲病了,有的同事自己妻子病了,急得团团转。还有的同事自己病了。但是……”

钟医生用手轻抚相片,接着说:“但是啊,我们是医生,这种时候我们不上谁上。你也怕我也怕,都踟蹰不前,谁上前?”

“而且,倩倩在天上看着呢。”

“倩倩是?”文杰有些好奇相片上的人是谁。

“倩倩是我的孙女,一年多以前去世了。她虽然年纪不大,但生前老是说要助人为乐,要做好孩子。”

“所以她去世后,我们把她的眼角膜捐了出去。我去看了,那个姓申的男孩儿复明后笑得非常灿烂。我想倩倩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文杰心里一动,那个男孩应该就是申亮吧?

钟医生的话让文杰非常触动,文杰想自己要不也去做医生?

目光下移,文杰看向照片上那个让人尊敬的女孩子,眼睛瞪到了最大。

这个笑魇如花的小女孩,就是当初他没能救下,丧生在车轮之下的那个。

8

与钟医生的谈话,文杰触动非常大,原来医生这个职业这么伟大。

上次得病后,文杰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再加上文杰自己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文杰决定去做医生。

文杰爸爸虽然一直希望文杰能够像自己一样成为国家的忠诚卫士,但他尊重儿子的选择。

有时候文杰觉得有这么个父亲自己真是幸运,可惜自己可能无法陪他走完这一生。想到这里,文杰又黯然了。

有了明确的目标,文杰不再那么战战兢兢地生活。他努力提升着自己,毕竟成为一名医生不是容易的事儿。在日复一日的苦读中,文杰戴上了眼镜。

这时,一个新的变故降临了文杰家。

这一年,文杰17岁,一场可怕的天灾的降临了西南的广大区域。

文杰的爸爸随部队奔赴一线进行救援任务。

连续奋战53小时,文杰爸爸已经非常疲劳,终于轮到文杰爸爸休息了。他在废墟之间找了个地方躺下就睡着了。

极度疲惫,周围来往的车辆都没把他吵醒。突然他坐了起来,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从不远处的废墟传来。

这是一座倒塌的小楼,在里面,似乎有一个小女孩在哭。

文杰爸爸用工具扒拉出一个小孔,用手电一打光,下面果然有一片小空间,被断裂的房梁撑着。一个个小女孩躺在里面断断续续地呼救着。

发现幸存者,文杰爸爸招呼战友们过来帮忙,把洞口扒拉大。

洞口扩大至一人大小时,战士们不敢再挖了。这堆残垣断壁结构非常不稳定,再挖下去有坍塌的风险。事实上,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了。

时间不等人,文杰爸爸当即从那个洞口爬了下去,一点一点靠近小女孩。

好不容易挪到了小女孩所在的地方,头顶上的房梁开始有了断裂的迹象。

不再犹豫,文杰爸爸单手将小女孩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地往外爬。

上方不停地掉落着灰石,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到了洞口,文杰爸爸先将小女孩送出洞口,这个时候房梁终于不堪重负,废墟发生了二次坍塌。

千钧一发之际,文杰爸爸脚一蹬,窜出了洞口。身后这个小空间瞬间被掉落的巨石掩埋。

人救出来后,战友们赶紧抱着小女孩冲向医疗站。

文杰爸爸看着战友们的背影,会心地笑了,又救出来一条命啊。

接着,他倒了下去,再也没爬起来。医生诊断他是过度疲劳导致肺血管破裂。

数十天后,举行了文杰爸爸的追悼会。文杰爸爸的骨灰盒盖着国旗,被鲜花包围着。

悼念台上悬挂着文杰爸爸的遗照,两边悬挂着挽联——“抗震英雄永垂不朽,人民卫士浩气长存。”

文杰流着泪,看着爸爸的遗照,做出了的决定。

9

三月,微风带着第一丝暖意吹动着树叶。树下,一辆辆深绿色的大车等待着一些即将离开家的大孩子们。

一个个穿着绿色的军装,胸前带着大红花的新兵们,和家人做着最后的告别。

文杰焦急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车快要开动了。终于,他找到了。

“申亮!我在这里!”文杰高声喊着,奋力越过重重的人群,来到申亮的身边。

穿着军装,申亮的身姿挺拔、飒爽。过去那个胆小鬼申亮再也不见了。

“亮子,没想到你会参军,你个怕死鬼碰到敌人不会投降吧。”文杰一拳敲在申亮胸口打趣着。

“自从我移植了那个叫倩倩女孩的角膜,我就觉得死亡其实不是那么可怕。我现在背负的是两个人的生命,我不能踟蹰不前。”

“那你为什么选择当军人。”这一点,文杰很是好奇。

“我要是成绩有你那么好我也会去做科学家啊。我这不是学渣么,我估摸着也就只有部队能锤打我这块废铁了。”申亮无奈地说。

文杰微笑着:“你真这么想?其实吧,明年高中毕业后我就准备做你的战友。”

“真的?那不太可惜了,你成绩这么好。”申亮有些不可置信,“再说了,你还是个小四眼。”

“嘿嘿,这有啥,明天我就去做手术。”

“哔……哔……哔……”出发的哨声响起了,申亮拥抱了一下文杰,“小杰,我这一走以后见面次数就少了,保重。”

说罢,申亮站定,敬了一个军礼,转身上了车。

10

一个小提琴手忘情地演奏着。在他的手下,莫扎特的小夜曲时而柔美而婉转,时而燃烧而激昂。

在这家享有盛名的法餐厅里,文杰拿着叉,将鹅肝整个送入了嘴里。

“文少校,你堂堂高级知识分子,你们军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怎么吃个法餐跟吃烤腰子一样。”

“你懂什么,我们军人讲的就是艰苦朴素。要不是你执意来这儿约会,我才不会来这种资本主义的地方。”文杰大义凛然。

“切,死板,也不知道我看上你哪点了。话说咱俩的事儿你有告诉阿姨么?”

“还没,我怕你把我甩了,准备你同意我的求婚后再告诉她。哎哟……”刚说完,文杰被一巴掌拍在头上。

“胡医生,注意这是公共场合,注意你的形象。”文杰捂着头。

“注意你妹啊,你小时候不是觉得自己33岁就会死么?现在已经33了,你咋不怕我守寡。”胡医生用杀人的眼神瞪着文杰。

“所以啊再等等,等我过了今年,咱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文杰非常认真地说着。

“哼,我又不是没人要,干嘛要等你,再说了我也31了,老姑娘了,等不起了。”胡医生白着眼,假装很生气。

“巧巧,谢谢你等了我这么久,真的……”文杰抓着她的双手,深情地望着。

巧巧措不及防,满脸通红。

突然两人手机都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是应急短信,两人看了都面色凝重。

“我有事儿,得去趟单位,先走了。”文杰匆匆告辞。

“我也是,回头见。”

文杰来到单位后,院长正召集大家动员。一种比二十年前前更加可怕的病毒正在传播开来。

目前全国告急,尤其魔都急需援手,军区决定组织医疗队前往魔都。

院长给大家半天时间考虑,下午定人选,收拾好东西,凌晨出发。

同事们都散了,只有文杰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此刻他脑中只有当年在电视里看到的,母亲在家里捧着自己照片痛哭的样子。这让他揪心。

回到家,文杰把当年的旧电视翻了出来。

自从克服心魔后,文杰不再害怕看电视,这个电视他一直保养着,现在还能打开。他期望能从里面找到些什么。

盯着这个现在只有雪花的电视两小时,文杰一无所获。他烦躁地靠在沙发上,两手捂着脸。

有了这么多年的阅历,文杰不再惧怕死亡。相反,他渴望像父亲一样做个英勇无畏的军人。

只是,他放不下母亲,他无法想象自己真的死了,母亲会怎么样。

“嘟嘟嘟嘟……”文杰手机响了,是巧巧的来电。

“……”沉默了几秒,巧巧说道,“跟你说两件事儿。第一件,几个月前,申亮牺牲了。你知道的,他在马里维和。一辆自杀式的炸弹汽车冲进他们营房。他把战友推出了岗楼,自己没能跑出来。当时你正是升衔儿的关键时刻,就没告诉你。”

“第二件,这次的事儿想必你也接到通知了。我大概能理解你心里的想法,这没什么。不过这种时候你也怕我也怕,又有谁站出来呢。总之我会去,一小时后在我们院门口出发。”

“文杰,小时候申亮许愿我们能一起活到一百岁,现在他第一个走了,走得那么英勇。很多时候,死不是那么可怕。”说罢,巧巧挂掉了电话。

文杰收起电话,抹掉喷涌而出的泪水,赶紧到楼下打车前往人民医院。

文杰到时,巧巧正拎着行李箱,在门口张望着。文杰跑过去,两人望着对方,久久没有说话。

“你小心,平安回来。”文杰首先打破了沉默。

“嗯。”巧巧应着。

“我也会去那边。所以,如果我们平安,答应我的求婚么。”

听到这,巧巧微笑着,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了大巴车。

走了几步后,巧巧转过身来,“如果我死了,以后我妈就是你妈。如果你光荣了,以后你妈就是我妈。”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大巴车。

11

“这孩子一直这样么?”文杰问护士。

“是的文医生,这孩子今天送来后就一直躲在角落,不肯配合治疗。”

“我去看看吧。”说罢文杰来到孩子前,蹲下和他聊天。

男孩见他靠近,往角落里拼命地挤,嘴里喊着:“你离我远一点。”

文杰退后两步,“张子轩,叔叔不过来,就在这儿和你说说话好吗。”

“你走开,爸爸妈妈都是被你这样穿白衣服的人给带走的,再也没有回来!”张子轩喊着,对文杰很是抗拒。

“叔叔也没办法啊,这是规定,不穿的话叔叔还有那些阿姨都会被骂的。”文杰貌似很无奈地说。

“你少唬我,我在电影里见过,我一定是得了埃博拉,救不了了!”这孩子不知道哪儿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电影。

文杰对这个五岁的孩子很是头疼,他父母已经因为病毒去世了,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家这独苗没了。

文杰深吸了一口气,摘掉护目镜,脱掉了防护服帽子。

“你看,叔叔把帽子摘了,你不用害怕,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哦,你不要告诉别人。”

张子轩看着文杰的脸,没有再说话,文杰过去把他抱到了病床上,护士赶忙过来给他做各种检查。

几分钟后组长过来,把文杰狠狠地批了一顿。临走前文杰对张子轩说:“看吧孩子,叔叔违反了规定被批评了。所以乖乖的,不要让这些阿姨被骂哦。”

张子轩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文杰被确诊已感染病毒。在隔离病房,二十年前的那种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他感觉呼吸一天比一天困难,胸口时刻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不敢告诉母亲自己的情况,只能通过家里安装的监控查看母亲的近况。他看见母亲坐在客厅里,抱着自己的照片哭着。

原来如此,小时候见到的画面就是这时候啊。自己还没有死,一定要活着回去!

很快,文杰失去了嗅觉和味觉,意识也开始模糊,最终送进了ICU。

在生命垂危之际,文杰看见巧巧来到他面前,告诉他活下去,他们还有约定没完成,要代替申亮活到一百岁。

一个激灵,文杰睁开了眼,一个医生正在查看他的各项生命体征。

“小子醒啦?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我救了你吧。”

是钟医生……

几个月后,这场灾难终于被平息。

12

天上阴云密布,树叶在雨点的冲击下摇晃着脑袋。

文杰撑着伞来到墓园,为申亮献上了一束白花,同时打开了一瓶酒。

“兄弟,我们约好一起长命百岁,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还走得这么英勇,这么英雄。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个胆小鬼。”说罢文杰喝了一大口,又洒了些在地上。

把酒放下,文杰在旁边的墓上放下了一束玫瑰。

“巧巧,我以为这次过不去的是我,没想到……你放心,以后你妈就是我妈。”

文杰又喝了一大口酒,剩下的都洒在了两人的墓前。

“你们都不在了,从今以后,我会连你们那份儿一起活下去,完成我们的约定,活到一百岁。” 文杰站起来,向着两人的墓碑敬了一个军礼。

天晴了,晶莹的水滴挂在树叶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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