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五天了,景喻在仑者山上已经逗留了五天,不仅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还在这山上迷了路。如今干粮没了,驱虫的毒粉也用尽了,再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命就要搭在这了。
他现在非常后悔,当初就不应该信什么子虚乌有的传说。想他堂堂景小将军,竟也落得如此地步。国师算到他这一去有一劫,他觉得,这劫算是应了。
天色渐渐暗了,他在一棵树旁停了下来。周围一片黑暗,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兽鸣,时不时有风吹过,树叶簌簌的响着。再这样走下去也没了意义,他打算今晚就在这树上将就一下,等天亮了再找出路。
肚子又在叫了,他不懂一点医理,不敢吃周围的花花草草,万一有什么不慎,他的命可就没了。
“我运气应该没那么差吧。”景喻安慰自己说。
他已经饿的头脑发昏了,看着地上的野草也比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酒楼里的招牌菜好吃。他想,再不赌一把他没被毒死也要饿死了。
他壮士就义般扯过一株野草就往嘴里塞,苦涩的汁水夹杂着草的清香在嘴里晕染开来,景喻闭眼的那一刻只想说一句话“太倒霉了!”
02
脑袋钝钝的疼,景喻有些不适的睁开眼。
“你终于醒了!”清丽的声音带着激动在他耳边炸开。
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绿衣服的姑娘俏生生的坐在他对面。秀美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笑意,双腿还在不安分的晃着,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孩。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他重新闭上眼,想继续这场梦。忽的,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撑开他的眼,清冷的月光下,女子的脸瞬间放大在景喻的眼中,他猛地坐起,向后退去,才惊觉这不是梦。
“姑娘,在下无意冒犯。请问姑娘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地?又是否知晓如何走出这仑者山?”他恭着手,脸上似火烧一般,低着脑袋不敢抬起,嘴却像连珠炮一样,一个问题接着一个。
“有你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她撇着嘴不满的说。
“是你救了我?”他错愕的抬起头。
“对啊对啊,你要不要以身相许?”她点着头,一双水眸看着他,不含一丝杂质。
他脸蓦的红了,“姑娘不要开玩笑了。”
“我才没有开玩笑,我一个人太无聊了!”她有些任性的说。
景喻算是看出来了,她空有妙龄女子的外表,却是小孩心性。荒郊野岭里突然冒出个姑娘,他不仅起了疑心,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多了几分耐心,“不知姑娘芳名?”
“你就唤我宁儿吧。”
“在下景喻,字玉之。”
03
仑者山上,夜晚的风冷的彻骨。 宁儿出来的太久了,灵力甚至都不足以御寒。她缩成一团靠在干草上。
景喻见状脱下外衫,披在她的肩上:“你很惧冷?”
他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温暖,宁儿像是找到了热源,蹭着他不肯离开。他脸红的不知所措,尴尬的僵直身体。
要是往常,他早就拂袖离开了。他宽慰自己:他这只是有求于她而已。
“你好暖和啊,你永远留在这好不好?”宁儿的的身子有些发抖。
景喻不禁抬手搂住她,“我来此是寻找白䓘一族的。”他明显感到她的身子一僵,“我从长安而来,当今圣上被奸人所害,身体每况愈下,听闻血玉有‘愈活人之血肉,养亡人之精魄’之效,想借白䓘一族的血……”
“宁姑娘?宁姑娘?”
景喻低头一看,她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了。皎洁的月光下,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让景喻无端有些心疼。杀伐果断的他,取几滴血也变得不忍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宁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04
白䓘一族生于仑者山,世世代代靠吸收日月精华为生,不好武力。几千年来,白䓘一族都与人类和谐相处。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人类肆无忌惮的开采仑者山的玉石,使得山上灵气骤减,导致小一辈的白䓘无法修炼。事态一天天严重下来,白䓘一族长老不能再漠然置之,决定下山与人类商谈,却不知,这才是灾难的开始。
山下的百姓基本上都是靠开采仑者山上的玉石为生,让他们放弃开采就等同于断了他们的财路。百姓自然就与白䓘一族的长老起了冲突,混乱间,有人推了他一下,白䓘族的长老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玉石,鲜血流淌下来,竟全数渗入那玉石中,散发着莹莹的红光。“血玉”一时间火遍全国,更被有心之人传的神乎其神。
有好事者利欲熏心,煽动无知百姓讨伐白䓘族,打着“非我族类”的旗号,实则是满足他们那颗贪婪的心。白䓘族本就寡不敌众,再加上不擅武力,几乎是全族覆灭。族中主事拼尽全部气力毁了所有能感应到的血玉,与那些讨伐人同归于尽了。几百年下来,小辈们死的死,伤的伤,白䓘一族就只剩她一人。
05
宁儿睁开了眼,眸色沉了沉,自从族人走后,再也没睡的这么安稳过了。
当时她还是一棵小苗,因为资历差,修为一直卡在瓶颈,无法修炼成人型。没想到却因此躲过一劫,她自嘲的笑笑。
“你醒了?我刚刚去外面找了些果子,也不知能不能吃,你过来瞧瞧。”景喻兜着一堆果子进来,高大的身躯瞬间遮住了洞口的阳光,逆光而来的他恍若神袛。
宁儿恍了眼,她想:她可能是太寂寞了吧,才会放他进结界,才会留了他五天。
宁儿在他身边坐下,眼睛里仿佛有光,“长安热闹吗?”
景喻看着那双倒映着他的脸的水眸,“热闹,很是热闹。当今圣上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在他的治理下,长安城里秩序井然,百姓富足安康。白天街上车水马龙,随处可见买卖东西的小贩,天下谁不都向往长安的繁华热闹?”
宁儿精致的脸上一片憧憬,干净的笑容触到了他的心里。
只一眼,便遗了心。
“你可愿意随我回长安?”他红着脸,眼睛却执拗的一直盯着她,有不安,有紧张。
她看着他,忽的笑开了,“好啊。”她想,就放肆一回吧。
06
有了宁儿指路,景喻很快就走出了仑者山。
一路上,他们的感情不断升温,等到了长安城,景喻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牵着她的手,柔声叫她一声“宁儿”了。
他们一起逛长安城,一起去郊外赛马,一起游湖……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景喻一直觉得,宁儿好像有心事。
“你怎么了?”宁儿伸手拂开景喻紧皱的眉头。
“如今我已回到长安,是时候回宫面圣了……”
该来的逃不掉,宁儿一直觉得,这几天的快乐日子像是偷来的一样,总是过得不安生,连带着对繁华热闹的长安城也失了兴致。
“我帮你。”宁儿看着景喻,内心一片平静。
不知怎的,景喻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有些不安。连忙抱住宁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安慰。
“没事的,只是一滴血而已。”一滴精血而已。宁儿咽下了话,忽然有点想哭,刚刚体会了一下热闹,却又要回归孤独了。
07
第二天早上,景喻带着染了血液的玉石进了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不住地走神。一退朝,他就连忙往家里赶。
看见宁儿有说有笑的同丫鬟闹着,他的心也就安了。
“玉之,我想回家了。”宁儿趴在景喻的胸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他的青丝。
他亲亲她的额头,宠溺的说“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
他向圣上告了假,一路走走停停,向着仑者山使去。有时候总是莫名的恐慌,看着宁儿越来越瘦的脸,他有种抓不住她的感觉。可大夫不止一次的说,她只是体虚。
等到了仑者山,宁儿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宁儿你看,我们回来了。”他将她抱进山洞,轻声说道,看着她的脸,他有些哽咽。
“玉之,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不会的!”景喻厉声打断她的话,眼却抑制不住的红了。
“玉之……其实,那滴血是我的精血……”她握着他的手,虚弱着说。
“几百年前,仑者山上就已经灵力稀薄了……白䓘一族的血已经没了起死回生的本领……只有精血……精血可以……”
景喻的眼泪砸在宁儿的脸上,眼里满是悔恨。
“你不是说过吗……当今圣上是一个贤明的君主……我救了他……就会有无数的百姓享受长安城的繁华热闹……”她的眼里泪光闪烁,笑容却依旧干净清澈。
“可是谁来救我?”景喻抱着她吼道,身子止不住的抖。
“玉之……你不要担心……我只是睡一觉……”
“玉之……你要等我……”
08
相传,景将军辞官隐居仑者山,再未踏足长安城。
相传,他一直守着一棵树,视若珍宝。
《山海经》 :其名曰白䓘,可以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