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学习为何一定要多读?

语文学习为何一定要多读?


唐晓敏


阅读一篇文章,需要理解文章中字词的含义,但这种理解,又是在阅读整篇文章中逐步实现的。仅仅是去查字典,是不行的。因为一个字一个词,往往有多种含义,而在这篇文章中究竟是什么意思,需要看其上下文。王佐良谈及“字词”时,曾说道:字词的意义是复杂的。“一个词不仅有直接的、表面的、字典上的意义,还有内涵的、情感的、牵涉许多联想的意义。一句话不只是其中单词的意义的简单的综合,它是结构、语言、语调、节奏、速度也都产生意义。一词一句的意义有时不是从本身看得清楚的,而要通过整段整篇——亦即通过这个词或这句话在不同情境下的多次再现——才能确定。”(王佐良:“词义•文体•翻译”,见罗新璋、陈应年编:《翻译论集》(修订本),第924页商务出版社,2009年)俄苏心理学家、教育家维果斯基也早就说过:“词只有在句子中才能获得意义,但句子本身也只有在文章段落的上下文中才能获得意思。而段落则在书中,而书又在作者的全部创作中获得意思。”(维果茨基:《维果茨基教育论著选》,余震球选译,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345页)

一个字一个词是这样,一篇文章其实也是如此。即是说,任何一篇文章,也不是孤立的。它是整个的时代的、文化传统的这部“大文章”中的一个“词语”,因此,若想真正理解这篇文章,也需要了解这篇文章的“上下文”,即阅读相关的其他文章,联系与此相似或相异的作品,将这篇文章与相似或相异的文章加以比较,才能深刻理解和真正把握这篇文章的特点。如霍松林分析柳宗元《小石潭记》,就是这样做的,他分析说:“‘潭中鱼’几句,不太细心的读者会以为只不过写鱼罢了。其实不仅写鱼。大画家只画飞虫,不画天空;只画游鱼,不画清水,但由于虫的确在飞,鱼的确在游,因而在欣赏者面前,就出现了天空、出现了清水。这几句,正是采用了这种以实写虚的手法。‘皆若空游无所依’,脱胎于前人的创作。但袁山松的‘其水十丈见底,视鱼游若乘空’(《宜都山川记》),吴均的‘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与朱元思书》);郦道元的‘绿水平潭,清洁澄深,俯视游鱼,类若乘空’(《水经注》);沈佺期的‘朝日敛红烟,垂钓向绿川,人疑天上坐,鱼似镜中悬’(《钓竿篇》);王维的‘涟漪涵白沙,素鲔如游空’(《纳凉》),都是先写水清,后写鱼游。至于苏舜钦的‘人行镜里山相照,鱼戏空中日共明’(《天章道中》);楼钥的‘水真绿净不可唾,鱼若空行无所依’(《顷游龙井得一联,王伯齐同儿辈游,因足成之》);刘爚的‘炯儵鱼之成群,闯寒波而游泳,若空行而无依,涵天水之一镜’(《鱼计亭赋》);阮大铖的‘水净顿无体,素鲔若游空,俯视见春鸟,时翻荇藻中’(《园居杂咏》),看来都借鉴了柳文,又各有新意,但在先写水清,后写鱼游这一点上,却都与袁、吴、郦、沈、王之作相类。柳宗元的独创性,在于不复写水,只写鱼游,而澄澈的潭水已粼粼在目。”(霍松林:《唐宋名篇品鉴》,第384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这里无疑是把握了柳宗元文章描写的特点,但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霍松林的心中有着大量的同类描写的诗句。没有这些诗句作为比较的对象,也就无所谓发现柳宗元此文此举的特点。

一篇文章是这样,一个作家也是如此。若想真正理解“这一个”作家,需要阅读其他作者的作品。只读李白,未必能够说清李白的特色,读完杜甫,才能对李白的特色有所领会。自然,读杜甫也还是不够的,还需要读王维、白居易、李商隐……,每读一位作家,就都不仅仅是了解了这位作家,同时也能够对原来读过每一位作家有更多的了解。因为特色都是在比较中才能被掌握的。郭沫若在《荀子的批判》(《十批判书》)中说:“孟文的犀利,庄文的恣肆,荀文的浑厚,韩文的峻峭,单拿文章来讲,实在各有千秋。” 这里对孟子等风格的感受,是以阅读了庄子、荀子、韩非子为基础的。贝琼《唐宋六家文衡序》言:“盖韩之奇、柳之峻,欧阳之粹、曾之严、王之洁、苏之博,各有其体,以成一家之言。”也是一样。只读一位作家,无论读得多么认真、细致,都无法真正了解这位作家。

多年来,语文教育的一大问题就是学生读得太少。课堂教学上,一是把大量的时间放到了字词练习上,字词与文章的关系,如同砖瓦与一座建筑物的关系,建筑物需要砖瓦,但建筑物的结构、风格,建筑物的美,这是与砖瓦不同的另一个层次的问题,只研究砖瓦,是不能了解建筑的。二是放在了“理解”课文上,以前是教师“精讲”,现在是发动学生“讨论”。其实,这都是没有多大效果的。学生只管多读,就够了。读得多了,后来读的东西自然会让他前面读时还不懂的变成“懂”。学生读的就是那么一点点儿,没有其他作品作为背景,没有与其他作品的广泛联系与比较,这篇作品本身是不能“懂”的,而学生若是读得多了,自己自会把握作品的特点。老师讲不讲,学生是不是讨论,都是无关宏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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