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文探古访百村(29):新塘镇瓜岭村

若到江南赶上春  可攀瓜州宁远楼

口   钮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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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省人觉得“广州市增城市”这城市的名字怪怪的。

“增城市是广州市市辖市的市”,这句话也是怪怪的。

市里有城,城里有市——市辖市的市。

东北那旮旯有一个白城市,但它是地级市,名字绝对没有增城市那么怪,人家叫得可正经了——吉林省白城市。


说回“增城”。

于东汉建安六年(公元201年)立县的增城,隶属于南海郡,因南海郡原辖6六个县,新设的这一个县就是增多了一座(县)城,故曰“增城”。

增城之下有新塘镇,新塘镇有五大古景:宁远楼、湛怀德祠、湛横云墓、古海遗迹、天下士祠。

其中,宁远楼就在今天我们要去的瓜岭村。

后来,不久前的不久前,增城县改制为县级市,于是就叫起了怪名字“广州市增城市”,属下仍辖——新塘镇——瓜岭村。


PS:千祈不要搞混了,这个“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市新塘镇瓜岭村”,不是那个“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市荔城街道西瓜岭村”,它俩虽都在增城市里,这两个村相距约20公里的路程。


早知道的,那个荔城街道的西瓜岭村有八景:燕石翔云、龙池印月、拱桥春浪、曲水文澜、井传铜鼓、社望汪洋、金竹寒泉、大岭桌石。

而这个瓜岭村只有“一景”:宁远楼。

为什么凑不足八景,知不道呢,得去瞅瞅。


若干年前,广园快速路东段通车后,瓜岭村就倚在直通广州市区的一级路边了。

今天我们自广州火车东站启程,由广园快速路一直向东行驶,一个小时就到了高架桥下的新沙大道北的十字路口。

瓜岭村的村路在哪呢?

我们在新沙大道和白石路来回转了三个圈,虚晃了十多分钟都未找到入瓜岭村的路口,它在哪呢,在哪呢。


咱这原装的克莱斯勒·卷云是很吃油的,我舍不得它这样来回兜转、辗道烧油,于是请一直跟着我们车屁股后面悠荡的那位摩托仔带路——他收起狡黠的眼神,坚决地说:“拾蚊,(汗手伸进车窗里来)先卑雷先!”

拾元就拾元吧,先给就先给呗,这半天找路的汽油费早超出十元了。

带路的摩托仔把胯下的摩托掉转头,靠近高架桥下钻进一条向右拐的土路。

我的马儿啊呀,10秒钟就看到了土路旁被放倒了的瓜岭村指示路牌。

然后,30秒钟,就驶进了瓜岭村!

我马上醒悟,其实瓜岭村很好找,广州方向来的话,从广园快速路在新沙出口,先在十字路口左转,穿过头顶上的高架桥后,靠边上行,转入右边第一条路,就是了就是啦就是了啦!

回头看那厮,在骑着返回公路口的摩托车上转头对我们讪笑。

你贼聪明哈。


瓜岭村为什么叫“瓜岭”?

明代年间,有人发现此处的土地与气候适宜种西瓜,于是就有了四处来的瓜农拓田种瓜、搭棚看瓜、相机卖瓜、继续种瓜。

勤有回报,劳有所获,西瓜生意尚好,西瓜人遂定居,遂成村,遂被四乡叫成了“瓜岭”。


瓜岭村始建于明朝成化初年(公元1465年)。

有着544年历史的瓜岭村是抹央滴呢(长了个啥样子呢)。

今日来探,只我一拨,静得忒清。

第一印象,略有蚊叮,木有狗吠。

第二印象,村静道洁,半新半古。

第三印象,小河结淤,碉楼稳重。


进村,踩着青砖与麻石交杂的村道路面,望着碉楼与祠堂交映的村廓景面,数落着约十条麻石巷,点评着两百多间新古民居参差地被摆成军棋盘状……妙处纷至沓来。

穿村,抬梁斗拱的祠堂,砖雕灰塑的私塾,青砖黛瓦的民居,斑剥破旧的屋壁,篱草摇曳的房顶,连街通舍的里巷,枝繁叶茂的古榕……奇景接踵而来。


村里最宽阔的那条街道,村人叫“旧街”。

旧街上的古筑全部面东而立,那些个,罗峰黄公祠、爱闲黄公祠、壮逸黄公祠、圣匡黄公祠、四房黄公祠、名国黄公祠……似排列着队伍在检阅我们向左看正步走。

总祠堂是“松皋黄公祠”,属下各个祠堂祭祀着不同生支的祖先,计有八间,多是两进的格局。

“规模”最大的祠堂当属四房黄公祠,是三进布局。

这列明清范儿的祖祠庙堂,虽已历经数百年岁月的洗礼,仍显得古朴端庄。

对了要提示一下,青头仔们或不知甚叫“罗峰黄公祠”……,这容易,您把他们倒过来念就顺了:黄罗峰公祠、黄爱闲公祠、黄壮逸公祠、黄圣匡公祠、黄四房公祠、黄名国公祠,……,OK?

祠堂为岭南特色的蜗耳墙,横梁上的雕花设计彰显着醇熟的粤雕技艺。

从祠堂门外望进去,几处还有香火袅升。

稍远在河边的高速公路旁,有个小小的北帝庙,始建于乾隆年间。


还有那个,臭水沟边上那栋碉楼,是声名在外的“宁远楼”, 相当于现在九层楼的高度。

当然,它以前镇守的不是眼前这条小水沟,而是一湾环村的水畿通衢。

以前的宁远楼矗立于水深约五米的河水中,楼高21米,宽5.2米。

宁远楼和我外婆家的四邑碉楼很不一样,建筑结构为上大下小,,外形立面颇有实战型。

这碉楼分四层,设有铁造的旋梯,可从一楼攀爬到四楼,它的三层以上有四个角,因而被村人称作“四角碉楼”。

楼内每个角都设置了一个小碉堡,其墙外有一个倒锥形的孔,高约2米,可同时容纳3人站立持枪对外射击。

楼内功能齐全,有瞭望口、机枪口、炮口及炮架移动的轨道,还有食水井和厕所,而且还有从天台通往各层的传声孔。

旧阵(粤语:以前,旧时),环村护卫河可以拉起与河岸相连的吊桥,令碉楼易守难攻。

碉楼首层正中有一块石碑镶嵌墙中,记载着建楼小史。

当年为了保护村民,以黄田惠为首的海外侨胞解囊捐资,于1929年建成了“宁远楼”,以祈让瓜岭村民过上宁静致远的生活。

当地官员云,宁远楼是广州地区惟一的水上碉楼,是目前在广州地区发现的碉楼建筑中最为奇特和坚固的。


如果说“宁远楼”是水上哨位的近卫军,那么守卫在村子正中的“棠荫楼”则是御卫军。

1919年,各地土匪、各路兵痞在增城四乡横行霸道、劫财欺妇,政府屡禁不止,曾有一群土匪冲进瓜岭村,绑架了侨眷36人。

1928年,本村的旅外侨胞联合捐款,修筑了护卫河上的宁远楼和村子正中的棠荫楼。

抗日战争时期,这“两座碉楼还担负起抵御日军侵略的重任,如今两座碉楼的铁窗上仍可见清晰的弹痕,无声地诉说着当年抵御强盗的血泪史”。


走过一座连接小河两岸的石桥。

这就是上世纪80年代才修建的“东安大桥”。

古时,以前,水泊瓜岭,村民每天划着小船,穿过纵横交错的水网出外耕作和放牧。

建了东安大桥以后,村民就结束了自古以来每天过河耕作的“撑渡时代”。

昔日,村民引以为傲的是河水清澈见底。

如今,波光粼粼的景色不再、清清澈澈的河湾不再。

男女老少到河里摸鱼捞虾,曾是村民的文娱活动。

村民说,自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河的上游建起了漂染厂和电镀厂后,清河渔乐的乡貌就一去不复返了。

站在石桥上,望对岸茂盛了百年以上的荔枝林,顿有乐感:

团团荔枝林,往往业叶稿;把笺不知暮,论文殊未休(宋·徐玑 《登三层楼与王仲言联句》 )。


在河东那边,两个支涌里面各停放着休眠龙舟。

据说每年端午前,村里就会“起龙”,将龙舟沿河道划出,壮丁们把练几手后,即与各村的龙舟展开竞赛。

“划龙舟”,对于岭南水乡来说是一件大事,所以村史上对村里的龙舟还有详细的记载。

解放前,村里有三艘龙舟。

解放后,新修了三艘龙舟。

龙舟们平时都停在岸边的泥塘里待战。

每年端午前的五月初一是全村人的节日——划龙舟。

这几天本村要与其它村相互进行龙舟竞演,邀请别村来访称“招景”,前往别村拜会则称为“趁景”。

“招景”当日,村民们就像过年似的在村前门楼披红挂绿,沿河两岸彩旗飞扬,锣鼓喧天,村里村外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到沿岸观看龙舟表演。


瓜岭村有三宝——明清时代的古村落,广州唯一的水上碉楼,与辛亥革命同期的瓜洲小学。

瓜洲小学成立那些年,曾有林森、孙科、于右任等民国要员、将领为其题词书字。

这本是村里非常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文物,可惜没人施教,“好多野(粤语:很多东西)都失了”。


瓜岭村是新塘镇的著名侨乡。

在公元1856年前后,就有当地村民乘坐一艘三桅船到海外谋生,加入到美洲的淘金热潮中;

至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更有大批村民“走日本”(躲日军)到南半球的新西兰等地谋生。

因此,虽然村里只有六百多人,但旅居海外的华侨却有两千之众。

瓜岭华侨大多数定居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小部份在美国和加拿大。

“这些华侨中,有追随过孙中山革命,曾任增城县县长的黄国民,有当选新西兰新中友好协会秘书长的黄潮喜,有当过美国三藩市侨领的黄雨芝,还有成就卓著的科学家、教育家、企业家……,他们满怀爱国爱乡之志,长期支持家乡办学和建设,使小小的瓜岭增添了更加浓厚的人文色彩” ( 《增城文史》 第五辑,2009年)。


上述的黄国民,是瓜岭村里曾与孙中山有交集的侨民,黄国民是新塘镇民国时期五个杰出人士之一。

当年,黄国民从小跟随父兄在新西兰长大,青年时受孙中山先生革命思想影响,成为国民党党员后他将原名黄锡钦改为黄国民,四处发动华侨积极参加反帝反清运动(好孩子!)。

由于表现突出,他曾受孙中山之命,于1914年出任中国国民党驻新西兰威灵顿埠支部长,还在新西兰发动华人427人捐款支援“讨袁斗争”,继续为支持民主革命作贡献(当上革命干部了)。

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之际,黄国民被电召回国参与建政工作,是广东省增城县的第一任县长(首届地方官鸟,光宗耀祖哈)。

黄国民回国后,从家乡带上“增城年果”给孙中山拜年(天哪,您别带太多呀,多了就是行贿啦)。

辛亥革命那年,黄国民还积极支持其兄在瓜岭村创办瓜洲小学,在家乡兴办新式教育(这还差不多)。

据说,在瓜岭村村委会里,存有黄国民与孙中山交往的第一手资料,诸如“华侨讨贼军第十路军司令部军需长”一职的委任状、黄国民夫人逝世时大总统府发来的唁函信件等(有价值的文物)。


在棠荫楼旁边的小巷里,有着一排不中不西的民居。

麻石街,古木门,或残或旧,黄国民故居就立于巷旁,保存虽尚整,但由于长年失修,败相有露,人们仅能从装饰门窗的欧式圆拱形建筑中,想象黄府当年的气派与辉煌。

有村民说,当年孙中山送给黄国民的一面镜子,如今仍保存在黄府故居中。

它,既是镜子,亦是时光——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恨小楼西;曲屏珠箔晚,惆怅卷金泥;门巷寂寥人去后,望残烟草低迷;闲寻旧曲玉笙悲(宋·康与之《瑞鹤仙令》 )。


我查了瓜岭村2006年的村集体经济收入,这年的收入是人民币26万元,村民人均收入4160元——全年的集体经济收入还盖不起一间像样的俱乐部。

村集体经济收入主要来源为商铺、鱼塘出租,村民收入主要经济来源为出外务工——看来全村都还未找到致盛资源。

村有民营企业12家,大多数为纺织配套类企业——新塘镇是中国牛仔服的制造中心,瓜岭村民分得一条羹。

村里的特色农业是香蕉,拥有五六家规模种植户,种植面积达400亩,2006年产量为400吨,实现年产值人民币48万元,种植户人均年收入3700元——有点对不起改革开放的年头哟。


好的消息是,现在村里已实现“六通”,通了水泥路、通了电、通了水、通了电话、通了有线电视、通了公共汽车。

好的预告是,瓜岭村将得到增城市和新塘镇“扶持”, 开展“美丽乡村”的创建工作,对全村进行合理规划和布局,开展全面整治和美化绿化。

好的项目是,在河西建“河滨公园”,在河东建“荔枝公园”,在村中修“玉虚宫广场”。

好的未来是,届时瓜岭村将面貌焕然一新。

果真如此,我会再来。


本文标题那句“可攀瓜州宁远楼”,我是偷一位政治家暨思想家的七律,取“瓜州”两字与瓜岭村里的著名古筑 “宁远楼”拼合的。

被朝廷保守派推翻的北宋宰相王安石,颠沛之中有《泊船瓜州》句: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此系王安石第一次被免去宰相职务时回家的途中写的,他后来又被免职第二次。

王诗言志:“明月何时照我还”(!),呵呵,他还是想回朝变法,还是想复兴改革呀……

打住,莫谈国是,记住初心:我们是来看乡下的,所以风花雪月,所以蝴蝶鸳鸯。


夕阳无限好,李商隐感叹,只是近黄昏。

城中上班族,浏览到再好的乡间也终须离去。

明天,周一,9:00,回归天河北路的喧嚣红尘和尔虞我诈以及钟爱术业。

但与古村拜拜您呐之际,农家乐是必须的,听说新塘镇四处都有“鱼包”,相当出名。

鱼包,就是厨工把鲮鱼肉刮下来,反复搓打至透明,压成薄片,就成了鱼包皮,加上瘦肉等馅料,入口香甜爽滑。

还有吃过的增城菜心和没吃过的丝苗鸡饭,一定要尝一尝的。


上菜了,北宋王观的《卜算子》: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千万和春住”,不黄,好白。

是日作文,我的探访古村落开篇。


2009-04-12

https://book.yunzhan365.com/lews/twqs/index.html    探访古村落   

by New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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