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外公和他的老战友通话,外公说:“我觉得我这辈子过得太幸福了,我真的是很幸福的人。”我和旁边的外婆相视而笑,仿佛也从外婆的眼中读出了他们的幸福。这个简单的字眼我一直都觉得陌生,但只要一靠近他们又好像随时能被这种状态浸染。老一辈人生活得简单知足,他们从物质贫乏的年代一路走来,在小小角落里建构出最朴素达观的幸福。

外公常年笑容挂在嘴边对谁都一脸和气,最爱在家中请客。他热爱劳动,在屋旁的山上地里种了各季的瓜果蔬菜。说是给我们这些假期回来的小孩子种的,我小时候不爱吃水果,我只爱四处看四处玩,葫芦藤蔓在枇杷树旁,结出来的葫芦没有变成葫芦娃被外婆做成了桌上的菜。长得不高的梨树夏天能结许多果子。我们都不怎么吃,外公说我们小孩儿嘴刁,别人要吃还来这儿买呢。我们不信,要不后山坡的树上怎么烂了那么多梨呢。所以我更喜欢初春的梨树,一树白映着桃树的一片粉,它们花期短,风一吹落英缤纷是山间最美的日子。东侧靠着山有一间又阴又凉的大屋子,这屋子夏天放着一地西瓜,冬天放着一地柚子和橘子。外婆最常说的是,你们要使劲吃啊。我们总异口同声,好。但我们真的吃不下了。外婆:“那只好给猪吃了。”怪不得猪总是异常的壮,站都站不起来。

外婆家的种子仿佛都被施了魔法,不管种什么都会长得特别多。有段时间外公要我给家里带点豌豆,我和外公去摘,到了地里我只觉得惊讶,豌豆一路疯长,从地里长到了路边。我们使劲摘,连外公的草帽都装满了也没办法把它们摘完,有一些都要老掉了。外公说前几天从这里过路的人问我能摘这些豌豆吃吗,我让他们随便吃,别人的不让吃我的你们随便摘。你看长这么多不让别人吃烂地里多可惜。我抱着外公的草帽,饱满的豆荚里的豆子像即将跳跃而出的精灵。

小时候的秋天,我最爱在外婆家捡板栗。房子后面有一棵大板栗树,外婆说这棵树几十年了比你妈的年纪还大。今年秋天我们没有吃到以往的大板栗,冬天的时候外婆说这棵树死了,我说那为什么看起来还好好的。她说,根死了,今年都没结板栗。我问,那以后我们去哪里捡板栗。她说,旁边不是还有棵吗,门前也有一棵啊。我急忙跑去验证,可是门前明明只有柚子树啊。

他们喜爱小动物,家里时常“鸡飞狗跳”。有一只聪明的大黄狗总爱和我们这些小辈闹唯独不和外婆闹,我问外婆为什么,外婆笑着说,因为它小时候我“严加管教”过它。还有一只麻色的小猫,很胆小怕人。外婆说它是一只野猫,所以不亲人。小野猫很喜欢大黄狗,由于害怕人它总是躲在外婆家各个角落,外公外婆每次到处不见它的踪影,可大黄狗在家跑两圈小野猫就会出来。有一次回来发现又多了一只狗,问外婆为什么还要养一只,外婆说,你外公看见周家爷爷养了两只狗,决定他也要养两只。我觉得这个理由是很可爱,可是还是悄悄告诉外婆,觉得外公新养的那只狗有点蠢,因为我只要换了一身衣服它就不认识我了。外婆说,我也觉得它蠢。哈哈哈哈哈

……

这样的农家小事好像能无限写下去,但这也仅仅是我所参与的外公外婆晚年幸福生活的一隅。在我心里外公乐善好施外婆大气善良,在他们身上我总能看到老人的通达与智慧。外公外婆一起经营好了这个大家庭,即使个中有许多的不如意,可我们这些晚辈的心紧紧与他们连接在了一起。我时常觉得自己笔触晦暗过于敏感,可从小到大只要写自己的外公外婆,就觉得自己在写一篇永远也说不完的童话。那些成长中经年的沉疴都能在他们那里得到抚慰,是心里向阳而生的花,是无数暗夜里如月的心灯,是永恒的治愈系。老一辈人从来不说爱,但他们的每句话都在告诉你,这里是家。这里有你想要的温暖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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