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2

某天他站在镜子对面，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他认真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副平凡的面孔，双眼皮，糟鼻头，粗放的眉毛，以及厚重而干裂的嘴巴……

忽然，他不经意的发现，镜子里自己的如海边礁石一样的嘴巴正在以一种缓慢而不可阻挡的态势逐渐勾起。而他当时尚且清醒的头脑反馈给自己，他的嘴巴，镜子对面他的嘴巴，并没有做这个动作。他以为是某种错觉，继而定神仔细像镜子里的"自己"凝视过去，他惊恐的发现，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或者说"它"——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它"的嘴角已经弯起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它的嘴巴极度咧开，森森的白齿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嘴角甚至已经无限接近于双耳。

他坚信，正常人绝对无法做出这样的表情。

恐慌变成了泼洒在他心头的漆黑墨汁，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墨汁自他鲜红跃动的心脏外部丝丝渗入内部，缓慢而坚决。当墨汁浸染整个心脏以后，那颗变得深邃而漆黑的心脏，开始泵出黑色血液。在血管涌动的涓流，奔涌出山洪的气势，把恐惧传播至他身体每一处细微角落。

他惊恐的看着"它"，"它"上下审视这他，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睛却睁的很大。"它"一言不发，可他却能从"它"的眼睛里感受到海洋风暴的漩涡，从他与"它"对视的第一秒开始，就陷入漩涡无法自拔，只能绕着漩涡中心一圈一圈的打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坠入深渊。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快要完蛋了，又实在想不出他最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终结掉自己的生命。不过他想垂死挣扎一下，像被人用锅盖死死扣在锅里的鱼那样，在滚烫的铁锅里蹦啊跳啊。他想，每天生命在结束之前，总要挣扎一下，哪怕仅仅是象征性的。于是他服从了脑海里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用尽全身力气，挥舞起右拳，狠狠砸向镜子，砸向和他对视着的那个杂种丑陋的笑脸。

伴随着镜子破碎的声音，他终于暂时摆脱了"它"，他看向仍然死死握着的右手，鲜红的血液自拳峰滴下，他心满意足的看着地上逐渐汇聚成一滩的鲜红，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趁目光还没移向地上的另一片狼藉，转身狼狈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