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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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农村小学校,红墙黑瓦的房子,木制的窗齿,窗户上没有玻璃,风雨可以自由出入,初夏,暴雨来得频繁而突然,坐在窗边的同学不得不将桌子往中间挪。到了冬天,风雪呼啸不止,老师鼓动大家从家里找来大的塑料油布,钉上窗户。教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但温暖了许多。

教室里没有电灯,更没有风扇,没有水泥地,坑坑洼洼的,桌椅站立不稳,左右摇摆时,自行找来砖块垫上。轮到值日那头,从自己家带来苕帚,教室里灰尘特别多,扫一次地,小小的教室可以扫几桶垃圾,值日生的眼,口,头发上,还有课桌椅上像下了一层厚厚的霜。

学校的上,下课铃是老师用手敲铃铛,他们依据是一个闹钟,因为学校没有门卫,门及窗齿全是木的。在某一个夜晚,办公室里唯一值钱的闹钟被偷走了。于是,老师们只得依赖家里条件好点的老师的手表了。

学校里真的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黑板擦是女同学在家用布塞上棉花缝的,课桌椅坏了,同学的找来钉子自己钉好。操场里光秃秃的,除了肆意生长的小草,却是同学们最喜欢的乐园。如果下一场雨,便可以捉鱼,偶尔风拂过,可以看见小小的涟漪。

学生来自于周边村子里的娃娃,那时候,每家有两,三个孩子,有的家里是两女一儿,有的是一女一儿,有的三女一儿,少数是一个儿子的,便风风光光地领了独生子女证,反正每家须得一个儿子,整个家族才是圆满。

老师也是来自于周边的村子,教书只是副业,他们经常挽着裤腿,衣袖上沾着禾苗和露珠,上完课赶着回家收拾稻子。他们讲课从不用普通话,一年的工资,还不够买几担米。

这里没有幼儿园,我到7岁才上一年级,上学那天,新书,新笔,新环境。重要的是,我们不再跟随父母去田间,铲草皮,喂猪,喂鸡。教室里,认识了新同学,除了上班,便一起做游戏,踢键子,跳皮筋。因为成绩好,各种游戏也玩得拨尖,便享受了老师夸,同学捧的快乐。

幼年粘父母,被送去外婆家,姨妈家,姑姑家,都是以号陶大哭的壮观场面震摄住了他们想继续宠爱我的心,被无奈送回。直到上了学,才真正来到了属于我的天地,认识了许多新朋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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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是我至今都念念不忘的朋友,但我们的友谊止步在之十岁前。

玲和我一个村子,她的父亲是我们村支书,在全村大部分是土坯房的时候,在玲的父亲当了一年多的书记后,她家迅速盖了两层楼房。尽管我的爷爷当了三十年的村支书,带着全村人修路,修渠,盖学校,但我们全家依然地里刨食,家徒四壁,一家三代窝在土房子里。

但这不影响我和玲的友谊,玲会给我玩好看的布娃娃;香香的雪花膏;她家有漂亮油漆的新家具,还可以到她家二楼的阳台看更远的地方。而我,除了作业给她抄写,好像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放学后,我们如脱僵的野马,呼朋引伴,跳皮筋,提迷藏,扔沙包,踢键子,因为我玩得好,玲是我的跟屁虫,什么都要与我组队,一如做作业或考试,她总要坐在我的旁边。

上三年级时,玲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嘶哑,经常上一段时间的课又休息几天。与玲一起玩时,我看到她发不出声的窘迫,却不知她的痛苦。那时我们还小,不知道感同身受,更不知道疾病深处的结果。

等到四年级时,玲便彻底没有来上学了,听家人说她住院了,零零星星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其治疗过程的惨忍和艰难,但始终没有传来治愈的消息。

那年秋天,刚刚才完雨,地上泥泞不堪,村子里的女人们忙完了手头的活,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打麻将。“你们知道吗?ⅩX家的伢死了!”

“那伢也是遭罪,十岁不到。”

“她到底得的是么病?”

“不知道啊!”

我从她们口中得知了玲的结局,冲出了门,将大人们的喧嚣嘻闹关在了门里。

玲在家里安安静静地躺在一个简陋地木盒子里,她面色灰白,面目肿胀,面无生气,却画着睫毛,涂着口红,连手上都涂着指甲油。我无法将她与以前伶俐的玲画上等号,我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女孩会患上什么难以治愈的绝症。是她的父母没有认真对待她的疾病吗?可是现在他们哭得如此悲切。

玲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定格,关于童年,关于死亡,关于离别之后从此无法再见,关于一个鲜活的生命消逝后,生活依然的风平浪静,风和日丽。只有自己知道:那场波澜在我心里一直汹涌至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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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与我同村,比我大一岁。在她五年级复读一年后,便与我同在一个教室了。

在我只知道疯玩打闹的时候认识了霞,她会捕鱼,捞虾,掏鸟蛋,割猪草。

她会在下大雨后,用铁丝和网织成鱼网,卡在流水的沟中央,然后我们到上游踩水,流水浑浊,鱼儿游进了我们的陷阱。

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浅浅的水沟里的草丛中会藏着小草,从来没有赤脚走过泥泞和沟渠。

霞还带我去认识各种野菜,我们找来铲子和一个袋子,在山坡,在田埂寻找各种野菜。那时,我才明白农村生活的美与丰富。

因为村里的中学取缔,我和霞每天都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去上学,每天天没亮,我们在村后的田埂处会合,然后走过田野,直到鞋子被露水浸透。在去学校的路上,霞会讲她晚上看的电视剧,一天一天地讲,一集一集地讲。直到学校,故事结束。

那时候,许多同学读到初二便缀学,也许是没有希望升高中,也许是读书的过程太辛苦,更或者是经营土地太艰难,出去打一份工,家里的日子便会活络许多。

尽管霞的家里比我宽裕,但成绩中等。她便放弃学业,选择打工。我们从此分开。班上许多要好的同学都放弃学习,只留我一人苦撑。

青春期的心里其实布满了荆棘,未必完全明了读书就是坦途,只有坚持下去,才能免去选择的苦楚。有时候,随波逐流或许是对的,因为那是大多数人期许的,譬如在茫然无措的时候。

霞去了省城打工,我则日夜攻战题海,直到我也去了省城读书,并且离得很近。

九十年代,电话稀罕的物件,我们没有联系的媒介,她有她的工厂生活,我有我的校园生活。相同的是我们都住着宿舍里的高低铁架床,每天两点一线。她生活相对宽裕,我日日窘迫。我们偶尔见面,却无话题。

霞在那个棉纺厂工作一年后,去了南方。我们从此断了联系。

一天暑假,母亲告诉我,霞回来了。

至今感谢我的母亲,因为我们读着书,日子窘迫。而霞己经打工几年,为家里不停地输送着金钱。母亲从未特意渲染霞的风光,透露出羡慕的情绪。她只是想延续我们儿时的友谊而已。

看到了霞,她穿着飘逸的花裙子,白色的丝质纱巾披在肩上,耳环和项链在她身上熠熠发光,手上拿着比砖头大的黑色大哥大,她的家人都以她为荣,团聚的喜悦氤氲在她的周围。

当时感觉自己灰头土脸,一年四季两套校服和一双回力球鞋,在call机盛行的年代,我却连公用电话都打不起。本应是美丽而肆意的青春,好像都不想来到我身边。

霞看到我来了,十分高兴,我们一起聊的话题不多,她无意讲她深圳的生活,我的学校生活也没有什么乐趣,但我们很高兴这次的重逢。

回到家里,母亲告诉我,霞当时是村里的一位大婶带她去的深圳,说那里有挣钱多的工作,她们一行去了六个女孩子,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我都认识。

四年后中专毕业,我也去了深圳,霞没有告诉我她工作的地点,也没有提议我去找她。我跟随打工的洪流,进了工厂。

生活本是洪流,根本把握不了自己的前途。一起走的人,因为欲望的多寡不同,便会走散,交集越来越少。

如今,听母亲说,霞嫁了一个香港司机,生了三个女儿,自嫁到香港后,她再也没有回家过。

二十年过去了,想在家里碰到她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是什么阻隔了她回家,她不想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和侄儿侄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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