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们快五个年头了。
回忆老人家平凡坎坷的一生,桩桩件件,历历在目,我为有这样一位可亲可敬、普通而伟大的父亲感到自豪和骄傲。
我的父亲,在他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小,可父亲告诉我们,他从二十岁结了婚就独立门户了。
父亲一辈子建房多达四次。
因家里贫穷,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才将两间西屋改成了正房四间瓦接檐,还是砖根脚泥垛墙,可想父亲生活的不易和艰辛。
父亲从小酷爱学习,一直上到初中毕业,因家里困难才未继续。父亲能写会算,一上班就被派往酒厂做会计。
新中国成立初期,地主老财家的金银财宝被大队没收,父亲说,整筐整筐的元宝银元和各种金银饰品都在会计室存放。
家里有个亲戚告诉他,装几个回家也没人知道,可父亲却说:“不是咱的不能拿。”
上世纪六十年代吃大伙,我父亲在大伙上管账。那天我爷爷黎明去世,早晨去打饭时,父亲已把我爷爷的那份早饭给取消了。
因我父亲爱操心又肯干,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队里让他当饲养员喂大牲畜。
别人都认为这活儿是肥差事,老豫剧《人欢马叫》里有一句台词:“好一个刘自德,你也偷料喂猪呀!
然而我父亲从不往家里偷拿半瓢牲口料,始终秉承“不是咱的不能拿”的做人原则,给子女做出了榜样,形成了良好的家风。
由于父亲在生产队表现突出,又被调到大队木工组学做木业活。
一年后,又被抽调到大队实验站做小麦玉米等农作物的育种工作,为我们这个全县重点大队在农业生产上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我们大队三个自然村四千多人,提起我父亲,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他是个大孝子。
奶奶有老寒病,一到冬天便咳嗽。父亲每天晚上都睡在奶奶的脚头给她暖脚暖被窝,端尿盆倒痰瓢。
为了让奶奶每天喝上开水,父亲便支了口地锅。在那个年代,除大伙外,全村只有我奶奶屋里有一口地锅。
一次被大队妇女主任发现后没收了,我父亲当即又要了回来。
大队领导看在我父亲孝顺的份儿上开了绿灯,那口锅一直用到我奶奶去世。
我们家有五个孩子,只有父母二人挣工分,多亏家中年年喂一头猪和几只羊,能卖些钱。
母亲每天慌了地里忙家里,实在是辛苦。
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了减轻我母亲的负担,他干起了家庭妇女的行当。
织布纺棉、裁缝制衣,只要是农家巧媳妇会织的花布,父亲一看就会,三四把梭子在父亲的手里左右穿梭,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于是,父亲白天下地挣工分,晚上挑灯来纺棉,一坐就是大半夜。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兄妹五个穿的布鞋都是母亲纳底父亲做,连鞋样都是父亲裁剪的,我参加工作后,仍在穿父亲做的布鞋。
我印象最深的、也是最喜欢的,就是父亲做的绣花虎头鞋。
自画自裁自绣自做,非常逼真,穿出去全大队的人都夸我父亲心灵手巧,甚至女同胞也比不了。
就连我的外甥也有我父亲戴上老花镜亲手做的一双虎头鞋,直到现在还存放在我家里作为永久的回忆和纪念。
父亲的缝纫机活儿也是一绝。
全家七口人的夏衣冬服,大部分都是父亲自己裁剪并手工缝制的。
自从我上班单位分了一个缝纫机指标后,父亲就不再手工缝衣,改为用缝纫机做衣服了。
我们弟兄三个分家时,父亲只留下那部缝纫机。
为了我们这个家,父亲这双巧手除会做针线活儿外,也学会了蒸馒头烧菜。
手艺虽比不上饭店大厨,但十桌八桌的酒席也能轻松应付,尤其擅长炸油条炸馓子,打烧饼蒸馒头,过年时还蒸大枣山花子馍。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生产队挖河,给工人做饭的是我父亲;
公社每年组织大队干部培训、农业农机技术培训、民兵训练、教师培训等,做饭的差事也交给我父亲;
大队来了电影队,公社来了检查组,做饭的还是我父亲;
每年公社逢三月十八会、小满会等,供销社都请我父亲去帮忙,或打烧饼或打锅盔或炸油条。
在我的眼里,父亲就是一个多面手,他的手艺能与任何一位巧媳妇相媲美。
这些手艺,是父亲在贫穷的家境中逐步潜心历练出来的呀。
父亲用一生的真诚和无私奉献赢得了周围群众的认可和信任。
因为父亲的原因,全大队年轻人中,我是被保送、从农村走上工作岗位的第一人。
我对父亲的评价是“严厉中透出人间大爱”。
作为家中长子,从懂事开始,父亲对我的要求就非常严格,只要听说我不好好学习,回家后肯定用小棍打手。
推荐上高中,全大队八个名额,我占一个。父亲虽然脾气不好,但我们只要不犯错,他对我们还是疼爱有加的。
在五个孩子中,我因为淘气挨打最多。记得上三年级时,因家离学校近,下课后跑到家里偷馍吃,看到门锁着就摘门进屋。
中午放学回家,被父亲抽出皮带一阵猛打,打过后又后悔下手太重,随即把我搂在怀里心疼得掉下了眼泪;
四年级时的一个夏天,因下暴雨沟满河平,庄稼地里一片汪洋。
放学后我跟大孩子一块儿到沟边看大人堵鱼,父亲在家找得心急如焚,回家后一顿暴打,之后又将我揽在怀里哭了一通。
然而因为淘气挨打,我从来没记恨过父亲,反思父亲严爱并重的持家作风,我对“父爱如山”的含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亲爱的父亲,您用一生的艰辛、无私的大爱、勇于担当的精神,为子女们做出了为人处世的表率,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今生今世儿女们都将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