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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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活忽然变成了一地鸡毛,我们丢失了华丽的外衣,搞得遍体鳞伤,便只能变成秃毛的斗鸡昂头长叫,奋力前行。

父亲突发心衰,喘不上来气,我打120,把父亲拉到医院。

第一次打120,第一次我的至亲被120送去医院,我的心揪成一团,除了慌还是慌,以至于满头大汗的我从里往外的冷。

父亲剧烈地喘息着,脸憋的惨白,光头上渗满了汗水,我用纸巾把这些汗珠擦掉,我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想给父亲一点力量和温暖,其实莫不如是我想从父亲那里找到一点力量和温暖,找到他传递给我的一点信心。

我感觉我变小了,缩成一团,冷成一团,心也变小了,哆嗦成了一小团,我不知道一向刚强的父亲有没有害怕,我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我从没有如此恐惧过,我害怕父亲的那一口气突然停止,我的心随着父亲的喘息七上八下,我不知道那一刻真的来临,我要怎样面对,怎样面对我至亲的生死离别,“人活一口气”,我终于有了切深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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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笼罩着这个城市,原本跳跃闪动的霓虹陷入了沉寂。

夜好静,只有急救车刺耳的声音划过夜空。

几分钟的车程让我觉得如此漫长,我想飞,想长出翅膀,想立即飞到医院。

还好送的及时,抢救也还来得及。

父亲呼吸逐渐平稳,不再疼痛难忍,我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天亮后父亲又犯了两次,我的心脏又揪成了一团。我原本强大的心脏就这样被揪来揪去地疼,我怀疑它会不会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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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有点老年痴呆,人糊涂了。我和弟弟忙着跑医院,不能时时看护她。

我嘱咐母亲不许自己吃药,不许做饭,不许出屋,做好“三不”。

母亲偷着吃了两片药,我问她吃了什么,她说记不清楚,我便把药全部藏了起来,母亲和我嚷着我把她当小偷一样防范。她嘟囔着我们没有时间管她,她自己会管理好自己。我解释了半天,解释不清。

我回家给母亲送饭,打开门,喊母亲,无人回应,我找遍每个房间,不见人影。

我看母亲的棉袄还在,到邻居家找,没有,立时慌神,我的脑袋“轰”一下恍惚,心又被揪成了一团。

我跑出家门冲到外面,市场、药店、超市飞也似地跑,上气不接下气,我从没有发觉我还能跑,跑的如此迅速,我飞快地穿过行人,东张西望地找寻母亲的身影,我期冀母亲立即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的肺子要炸了,嘴里吃了盐的味道。

我终于看见了母亲,她从我的对面颤颤微微地晃过来,她没有看到我,我一把抓住她,我一连串地大声和她咆哮:

“你去哪了?”

“不是告诉你不让你出门么?”

“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要急疯了你知道不知道?”

“你吓死我了!”

“你要是走丢了我该怎么办?”

路边的人看着我发疯,他们一定觉得我是个不孝女,用这种态度和母亲说话。

母亲一副无所谓不紧不慢不急不火的样子,批评我嚷嚷什么。家里电话停机了,她给谁打电话都打不通,急坏了,就跑出来交电话费。

我的心软下来。我把我的大衣给她披上。她嗫驽着哪里也不要电话费,她不知道去哪里交。

还好她披了一件毛衣外套,这么寒冷的天气她跑了出来,没有冻感冒真是万幸。

我求她不要再出门了,她说我监禁她,她没有自由了。

晚上我陪母亲在家,母亲要求我和她在一张床上睡觉。母亲一直严厉,三个孩子都有点怕她,小时我们从没有和她在一张床上睡过觉。

母亲拽着我让我躺下,我只好躺在她身边。

母亲越来越像个孩子。

“你爸把我扔下不管了,晚上他起来喊我喝水,然后一起去卫生间。”

“你老头过几天就回来了,晚上我喊你。”

“我每天晚上都拽着他的胳膊睡觉,怕他跑了。”

我和母亲聊天,没几分钟,母亲就睡着了,睡梦中她不停地往我这边挤,大概父亲不在家,她缺失安全感。

她把我挤在床边的一小条,拽着我的胳膊,安心地睡着,呼噜声此起彼伏,我瞪着眼睛,不能翻身,一个人想心事。

几乎一夜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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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生活不知在何时发生变故,你应接不暇,来不及反应,麻烦像潮水般向你泄来。

我正忙的不亦乐乎,脚打后脑勺的状态。

儿子突然打电话告诉我健身时把手弄骨折了。他一个人在北京无人照顾,没有办法他只能给我打电话,我连夜坐上高铁赶到北京,照相打石膏,还好不算严重。

我把儿子领回家来。给他喂饭,洗漱。凭空而降焦头烂额的我又需要照顾他。

我挺挺胸,直直腰。

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麻烦,一个又一个麻烦接踵而至,我们要像消防员一样去救火,扑灭这些麻烦的火苗。

家里的乱还未平熄,单位又来事了。领导打电话让我变换工作,去管理另外一个化验室。巡视组检查要求我们关键岗位人员十年必须换岗。

那里清一色取样的大老爷们,只有我一个女的,并且有两个哪个单位也不愿意接收的搅屎棍,我费劲巴力地把他们刚刚调换走,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此时我躺在租来的折叠床上,身上盖着脏了吧唧租来的被子,我有好几天没有洗澡了,我的皮在发出干裂的声音。

屋里不停地有老人在咳痰,此起彼伏,六个老人一个咳完另一个咳,或者他们几个一起咳,隔壁床咳得上不来气好像要把肺子咳出来,因为难受不时地大声咒骂他的老太婆,老太婆低眉顺眼不敢言语,大半夜的也不想招惹他。

我有点艰于呼吸,我总是闻到空气里飞着的痰液的味道。

对面床的老人94岁,躺在病床上不停地在喘息,他已经住了一个多月医院,现在也不用什么药了,可是他就是不出院,两个儿子拿他没有办法。他害怕回家,害怕会死。这里有医生和护士可以保他的命,这里有两个儿子白天黑夜地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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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当生命只剩喘息和那口活气,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而当生命离死亡越近,我们似乎对死亡越恐惧。

父亲老了,父亲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也会有老的那么一天,我要怎样来面对死亡呢?

科学无论怎么发达,社会无论怎么进步,人类的力量終不可逃脱死亡的威胁。人生来受苦受难,不能一帆风顺,不能逃脱疾病和死亡,凡事有矛盾的对立,大概才会有幸福。这就是人生。

我想饿了,爬起来偷吃了一块面包,面包中间夹着的奶油突然让我心安,让我觉得一丝甜,那是生活的一丝甜,而生活的甜蜜原来可以是如此的简单。

当生活忽然变成了一地鸡毛,我们没有了华丽的皮毛,搞得遍体鳞伤,便只能光秃着身体昂头长叫,奋力前行。

明天終会好的,我们終还可以雄鸡高唱,一路威风着,华丽着,优雅着迎着阳光大踏步地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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