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

2019年春节，李叔老伴心梗了。

大夫说用国产药二十多万，但是疗效差，风险高；用进口药，大约七八十万，疗效好一些，风险也小一些。选哪个?

看着床上的老伴，李叔犯了难。

当时他和大夫说先用进口药救命吧。现在李婶稳定了，但是还没有醒来。下一步用啥，必须定了。

大儿子建国从水泥管厂请了假，拿出来二十万，在他妈身边已经三天，嘴上起了大泡。儿媳妇在家带十岁的孙女，来不了。二闺女建芬在长沙，刚刚买房，借了钱也打过来二十万。小儿子建家才当了三年老师，正在四处凑钱，已经拿来了十万块。

李叔手头一辈子的积蓄全拿来了，也就二十万。粗粗算起来，这次肯定够了，用进口药够了。

但是儿女的钱怎么办?因为这个事情让儿女都掏空，他们的未来呢？

“消防梯也不能抽烟！”李叔一根一根的抽烟，直到小护士呵斥他。

李叔一辈子要强，当过农村小学体育老师，自己后来自学又考上了大专，是当年县城状元。留校后不阿谀奉承，就是凭学问吃饭，见谁都不低头，所以现在也还是个副教授退休。老伴是农村人，家里全凭他一个人工资过，他也从来不捞外快。除了响应国家号召买国债，一直就没有动过歪心思。

他唯一的大件投资是之前单位福利买房房子，倾其所有买了一套五居室。本来想儿女们各一间，自己一间，老伴一间。谁曾想儿女纷纷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没有住到一起。

大夫又来问了，说再拖一下就错过最佳时间了。

这个时候老伴醒了，他要问问老伴。大夫先去查房。他让建国去赶紧给买个小米汤，老伴就爱喝那个。建国疲惫地走了。

老伴没有等他开口，自顾自说：“用国产的吧。万一不好，只要让我回家死就行。建国本来工资就不多，眼看水泥管厂要倒，他更难。建芬和女婿感情已经不好了，要是因为我离婚了，我难受。建家现在还没有结婚，要是再欠债了，怎么说对象呢？”

李叔抹了一把泪，“咱们有钱，买了房子就行。你比房金贵。就是要饭，我也去给你治好。我一辈子没有赶上好时候，就靠你给我打气了。你要是走了，我和孩子们就真没有家了。”

下午，李叔和大夫定了进口药。

找了个正规链家中介，要卖房。晚上签了合同，七折全款。签完合同，他心里暗骂“趁人之危的炒房客！”

2023年春节，建国家。

老伴已经走了一年多了，是她自己拒绝治疗了。老伴的样子已经开始模糊。李叔心心念念，总觉得老天和他作对：老伴一辈子勤勤恳恳，说走就走了；自己卖了的老房子，已经涨了三倍；建国的厂子正式破产，建国现在只能去跑滴滴；女儿建芬和老公离婚了，因为自己不想再生，净身出户；凑钱给建家在郊区买了一套大房子，结果装修钱拿不出，三十了也结不了婚。

思来想去，都是炒房客的问题。要不是他压价到130万，自己本来可以180万卖的。多个五十万，老伴的病就能多挺挺，建国也不用去跑滴滴，女儿再买一套房子也好再婚，建家的装修钱也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