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施仁之死(五)

施仁向西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进入村子的主街,主街是南北走向,闯哥家就在主街的北头。远远的,施仁就看到临街朝西有一个高大的门楹,用瓷砖拼成的四个大字“吉星高照”在积雪的反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两扇朱红色的油漆大门足足有三米宽。施仁便向这家走去,这么气派的门楹,除了闯哥,村子里没有第二家有这个财力。

施仁刚走近大门,就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该是有十多来人在说话。

“初三走吧,待在家也没事”

“咋说也得过了破五才行,年都不过,不多陪陪你老婆”一人故意提高了音调,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是在商量年后去县城找活干的,现在农忙五六天就过去了,除草有灭草剂,喷一次药够管上一年,实在是没啥忙的,也就天旱灌溉时出点大力气,再者他们也不指望这几亩地能发家致富,一年到头落不了啥钱,不如去外面来钱快。

施仁听着这话就进了院子,果然十几个小伙子在七嘴八舌地商量着事情,看到施仁进了院子,便都搭了句话。肩上披着破旧的灰黑色棉袄,袖口、前襟处破了几个小洞,漏出了白色的棉花,众人看到,心里面都在嘀咕着,这老头真是够迂的,女娃子在省城里教书,日子指不定多舒坦呢,让去省城享福也不去,每年给他寄不少钱,他的日子却和二十年前没啥两样,白面馍馍,玉米糊糊,咸菜帮子。又都拿眼珠子觑着施仁跨进屋门,便才继续讨论起来。

施仁把脚在门前地上的方毯上蹭掉了雪渣滓,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方才抬脚跨入闯哥家屋内,抬头,迎面一幅五颜六色的图画映在眼前,只见得有山有水,花红柳绿的,紧挨着画的两边是两列字,整齐圆润,虽不识的,心想也不过是富贵吉祥之类吧。画和字都用玻璃框装裱起来,在屋里的灯光下都格外鲜亮夺目。图画下,约有一米来高的六张紫檀色的油漆桌柜,紧贴着后墙,整齐的一字排开。屋内的灯光照在四面洁白的墙上,愈发显得亮堂,刺眼的光亮照的施仁不敢睁大了细瞧。

“来了,施仁,是女娃子学校打过来的,说是要找你,估计一会儿就又打过来了”正在看电视的闯哥媳妇忙起身招呼施仁坐下“先坐这儿等会”,说着就要给施仁倒水。

“啊?我还以为是女娃子打过来的,嫂子,别倒了,不渴”心里却在嘀咕着,怎么会是学校打过来呢,她自己家有电话啊。顿时脸上的喜色就消失了一半。

“快过来坐,这边有火,暖和”

施仁这才注意到屋内北边放着好大一个煤炉子,足足有一米多高,距离地面约二十厘米处有一个环形平台,是专门用来放脚的,一个铁圆盖子刚刚可以嵌在炉子顶端的环形平台里,去掉圆盖则可以烧饭烧水。侧面,一根圆管连接着一个出口,从窗户处通到院子里。如此一来,炉火的热气不仅可以通过圆管散发到屋内,煤烟也直接排了出去,不会弄脏了屋子。

施仁看到炉子边上的实木镂花紫檀色长沙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灰黑色破漏棉裤,立刻感到局促。便从一旁拿了把方凳放在炉子边,这才坐了下来。

不多会儿,电话铃响了,闯哥老婆忙起身去接,施仁便也站了起来,闯哥老婆听了一句便把电话给施仁说“你接吧,女娃子学校的”

施仁上前两步忙接过电话,没两句,突然身体僵在了那里,手脚不听使唤,啪的一声,电话掉在了桌子上,眼看施仁就要往下倒。

闯哥老婆赶紧上前扶住施仁,并喊道“栓柱,快来屋里”

栓柱和几个年轻后生急忙来到屋里,看到施仁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嘴里在嘟囔着“不可能,弄错了,那不是我女娃子,肯定是弄错了”

众人也都愣在了那里,心里明白了大半,他女娃子出事了。刚才还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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