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应该是在初中时就听说过,知道这是评价《史记》的经典语录之一。在之后的教学生涯中,课本中也曾牵涉到过《史记》中的一些片段,但是从没有很认真、完整地读过这部伟大的著作。只是需要哪些,就找到相关的片段看看而已。
暑假,终于有大段的时间了,就很想静下心来读读它。刚开始读,就被它简洁传神、铿锵有味的语言吸引了——原来史书也这么耐读。当继续深入读时,就发现,这部书在真实记录历史事件的同时,也有一部分神奇的传说故事穿插其中,为书中的人物增色不少。这或许就是《史记》有别于其他史书的一个最大的特点——文学性。这些传说仿佛为史实穿上了华丽的盛装,更吸引着我们走进它。
相信殷纣王的故事我们都耳熟能详,一部《封神榜》为殷留下了颇具色彩的神话传说。然而殷的先祖殷契的诞生本身就是一个神奇的传说。《史记》是这样记载的:
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虽然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句,但是它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以尽情遐想的空间:一只玄鸟在空中盘旋翻飞,其卵怎么会堕下呢?简狄三人行浴,这三人又都是谁呢?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行浴呢?既然鸟卵可以掉在他们的面前,大致应该是露天的沐浴之所吧!山林中的泉池,亦或是皇家园林中的专用的浴所。一个从天而降的鸟卵,简狄怎么就能捡起来吞下去呢?其他人为什么不捡呢?简狄吞下时旁边就没有人劝阻吗?……总之,读到这里,有很多的问号便会在我们的脑海中产生,但是我们似乎知道有没有答案,对于我们的阅读都是一样的。但也恰恰正是这些存在的不需要答案的想象空间,才给我们的阅读增添了无尽的魅力,让我们能深刻感受这部作品的伟大。
对于这个故事,《诗经•颂•商颂》中也有一首诗为我们作了记述:
玄鸟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宅殷土芒芒,古地命武汤,
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
奄有九有。商之先后,
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
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旗十乘,大饎是承,
邦畿千里,维民所止,
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
来假祁祁。景员维河,
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当我们把《史记》中作为历史事件的简单记录与《诗经》中的歌唱、赞颂做对比阅读后,就更能体会《史记》的用笔之妙了。
在《史记》中,像是这样的神奇的传说还有很多,都一样的具备着独特的魅力。
其实像是简狄吞玄鸟生下殷契的传说一样,还有一些帝王圣君的诞生也同样有这样神奇的传说,而且有着惊人的相似。我觉得或许是因为当时人的认知能力受到限制的原因吧,也或许是对于帝王圣君的崇拜吧。
秦的祖先大业的降生也是如此。《史记》是这样记载的:
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脩。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
但是同样的吞玄鸟之卵,《史记》对于简狄吞卵与女脩吞卵的记述是不太一样的,无论是用词还是当时情境的描述上。可见虽然同为传说,作者在写时不是简单的重复与雷同,能在同中求异,又见此书的又一写作特点。
类似这样的传说还有很多:比如武王在伐纣途中,白鱼跃舟,大火流为赤鸟的记述为武王伐纣增添了更多的英雄色彩,增加了史书的可读性。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但是在《史记》中,对周幽王的烽火戏诸侯的记述只有61个字,而写褒姒的却有356个字之多。写褒姒的一段神奇的传说我最喜欢,这段记述几乎可以成为一部神话剧的题材了。如果真能写的话,感到似乎比苏妲己的故事更要具传奇色彩。《史记》是这样记述的:
三年,幽王嬖爱褒姒。褒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废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为后。后幽王得褒姒,爱之,欲废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褒姒为后,以伯服为太子。周太史伯阳读史记曰:“周亡矣。”昔自夏后氏之衰也,有二神龙止于夏帝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夏帝卜杀之与去之与止之,莫吉。卜请其漦而藏之,乃吉。于是布币而策告之,龙亡而漦在,椟而去之。夏亡,传此器殷。殷亡,又传此器周。比三代,莫敢发之。至厉王之末,发而观之。漦流于庭,不可除。厉王使妇人裸而噪之。漦化为玄鼋,以入王后宫。后宫之童妾既龀而遭之,既笄而孕,无夫而生子,惧而去之。宣王之时童女谣曰:“檿弧箕服,实亡周国。”于是宣王闻之,有夫妇卖是器者,宣王使执而戮之。逃于道,而见乡者后宫童妾所弃妖子出于路者,闻其夜啼,哀而收之,夫妇遂亡,奔于褒。褒人有罪,请入童妾所弃女子者于王以赎罪。弃女子出于褒,是为褒姒。当幽王三年,王之后宫见而爱之,生子伯服,竟废申后及太子,以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太史伯阳曰:“祸成矣,无可奈何!”
这样在《史记》中就出现同一个主人公,写传说的内容比记史实的内容多,这应该是《史记》不同于其他史书之所在吧,也就是最大限度地在记史的同时增加文章的可读性。
我不知道“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体现是否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