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蛇同志

那时,我还是位初一年级的学生。

早上课间,突然接到学校通知,下午全体同学须到本部听讲座。到底是什么内容的讲座,没说,只说去了自然知道。

在这间本部最大的教室里,黑压压地挤满了老师和学生。校长就在我旁边,只见他看了看我们几位同学,神秘兮兮地笑说道:“要不你们往后坐吧,到时候有活标本,你们会不会害怕?”

“不怕,在这里看得清楚。”我们回道。

正说着,一位30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中等身材,一身干净整洁的西服,戴副眼镜,很有学问的样子。

“我是某毒蛇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今天很高兴能给同学们普及一些关于毒蛇的知识。大家可以叫我‘捕蛇同志’。”

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显然是个外地人。

捕蛇同志做完自我介绍,开始给我们介绍蛇的相关知识。

有毒蛇与无毒蛇是可以从行为、外形等方面去分辨的。毒蛇喜欢在夜间活动,无毒蛇喜欢在白天活动。毒蛇一般色彩艳丽深重,比如红色,无毒蛇色彩较淡。头大,头形呈三角形,身短,大多为有毒蛇,反之,头呈椭圆形,身形休长的为无毒蛇。

捕蛇同志介绍了几种很毒的蛇,如果被这类蛇咬一口,最短可在一分钟内毙命,根本无法抢救,实在骇人听闻。

“如果遇到毒蛇,大家千万不要试图去挑衅它,万一被咬一口可就麻烦了。如果是无毒蛇,我可以给它随便咬,从头咬到脚,从天亮咬到天黑,无所谓。”

捕蛇同志的讲话,不失幽默风趣,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现场氛围轻松愉快。

万一被毒蛇咬到了怎么办?捕蛇同志开始讲重点了。首先,不要慌,如果慌忙挣扎甚至奔跑,则血液流动加快,待毒液流到心脏,那就玩完了。

如果咬到四肢,可以用布带对近心端进行绑扎,同时用小刀把伤口划大一些,为了活命不要怕痛,一边挤一边用清水冲洗,等到流出的血液呈鲜红色了,说明毒素基本排完了。

如果随身带有火柴,当你划开伤口的时候,还可以点燃火柴去烧一烧。你可能会发现,伤口遇火焰时,会噗噗作响,那是蛇毒在燃烧,毒素是易燃物质。

不仅要用刀割自己的肉,还要进行烧烤。捕蛇同志这番描述太精彩了,我们不由地舔舔嘴,听得很入迷的样子。

捕蛇同志继续介绍道:“其实,我们的山上,是可以找到能解蛇毒的草药的,如果你被蛇咬了,刚好身边有这种草药,赶紧把它嚼碎进行外敷,同时内服一些,这样也可以救你一命。”

这种草药的名字叫“黄龙钻土”,长什么叶,开什么花,捕蛇同志作了详细的介绍,并说:“如果你们平日里在山上遇到这种黄龙钻土,也可以把它采回来备用。”

“今天我带了少量的黄龙钻土,课后我会把它送给咱们学校。为了检验一下这种草药的功效,我现在要给大家做个实验。我会让一条毒蛇咬我,然后我们看看治疗效果。”

说完,捕蛇同志从手提包里小心地取出了一条小蛇,一边说:“蛇是冷血动物,我们不要用手长时间去握它,人的体温会让它不舒服。”

只见他一手握着蛇的七寸,另一手小心地触碰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让它咬我哪儿呢?这样吧,舌头离心脏最近,就咬我的舌头吧!”

同学们发出一阵吁声。

捕蛇同志伸出自己的舌头,与小蛇来了一个亲密之吻。我们屏息观看,整个大教室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咬完之后,只见捕蛇同志皱着眉,眯着双眼,有条不紊地把蛇放回提包里。同时取出了三节草药“黄龙钻土”,每节如筷头那样粗细,火柴棍那么长短。

又取出了一个土碗,往碗里倒一些清水。

此时,我们发现捕蛇同志的舌头开始发肿了,舌头往嘴外突出,越肿越大。

从一开始让蛇咬,他就不能说话了。

捕蛇同志手握三节草药,在土碗的底部划圈磨着,一圈,两圈,三圈,不知磨了多少圈。

捕蛇同志的舌头更肿了,就像一个深红色的皮球挂在他的嘴鼻之外。他的手在土碗里每磨一圈,整个身子就要跟着晃动一下,就好像要用尽全身之力才能磨一圈的样子。而身体的毎一次晃动,整个人都已经倾斜到了似乎就要摔倒的程度,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形势危急,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希望捕蛇同志别出什么事。

草药总算磨好了,捕蛇同志用颤抖的手指伸进土碗,醮了药汁,开始往自己那皮球样的舌头上涂抹。

涂抹不能停,一次,两次,一直到很多次。

渐渐地,皮球开始瘪了。再涂抹一会儿,发现瘪得更明显了,这草药果然神奇!

涂抹大约持续了十分钟,捕蛇同志的舌头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可以缩回嘴里了。捕蛇同志把磨剩的药渣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他此刻的情况,已经比磨药的时候好多了,我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捕蛇同志吐了嘴里的药渣,又用水漱了口,目光总算回到了现场,就像才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一样。

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很低,有点沙哑。他说:“不知大家有什么感受,我只是感觉有点头晕。”

所有人不由地轻叹一声,长长地松了口气。紧接着,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太好了,捕蛇同志没事了。

讲座结束了,捕蛇同志按原先的承诺,把十份草药“黄龙钻土”递到了校长的手上。校长接过黄龙钻土,不胜感激。我等自然羡慕不已。

可以散场了,可同学们似乎都不愿意离去。

我们来到了捕蛇同志的身边,把他团团围住,希望他能卖给我们一些“黄龙钻土”。可惜捕蛇同志的草药并不多,每人只能分给一小份,收十块钱。

我也花了一个星期的早点钱,买了一份。

大家纷纷抢购“黄龙钻土”,唯有校长依然呆坐在原来的座位上。

我离校长比较近,我听见他木木地自言自语,小声说一句:“我们好像上当了。”

事后我发现,咱们班的同学,基本上都买了“黄龙钻土”。

那三小节“黄龙钻土”,装在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盒子里,一直存放在我的抽屉里。

很多年以后,有一天,我偶然翻出了它,发现已经生霉。

料想药性已失,只好丢了,白白浪费了十元钱。

草药可以丢弃,可关于捕蛇同志的记忆,却再也抹不去,直到现在。

今天,故事写出来了,应该可以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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