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素描（7）

    前些年，我家三楼住着一户邻居。出来进去常见到一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孩子，一男孩，一女孩。跟城里的很多人一样，碰见了，点点头，招呼一声而已。此外再没有别的来往。　　　　　　　　　　　　   

    她家男主人，我不怎么能看到，偶尔看见一两次也是匆匆而过，没什么印象。常常半夜三更的会看见他开车回来，把车停在楼下，在楼道里不停地打电话。此外，就什么也不了解了。

    一家四口，穿着干净体面。但从没看见全家人在一起散散步或一起买个菜什么的。

    有一年快过年了，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听见很响的敲门声。起初我以为是邻居家那男的从外边回来，喝酒喝多了，老婆不愿意给开门。后来次数多了，听到一些话，才知道每天敲门的并不是那个女士的先生，而是一个陌生人。每次的说话内容大体差不多。

    男：“你家男的回来了吗？”

    女：“没有啊。好几天没在家了。”

    男：“噢。等他回来让他给我打电话。”

    女：“行行行，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他。”

    听说话，邻居家的男人可能是个做生意的，也许是个老板。要不怎么那么忙，神出鬼没的。每天来敲门的，也许是他的合作伙伴。

    后来渐渐地，来人的口气变得越来越生硬，女人的话也变得冷若冰霜起来。

    男：“怎么着，他今天又不在家？”

    女：“不是跟你说过不在吗？我这么大人还能骗你吗？”

    男：“那这眼看过年了，我们那工钱怎么办？”

    女：“我又不懂你们的生意，你还是等他回来和他直接谈吧！”

    有天晚上，我又被重重的敲门声弄醒。开开灯，一看表，才三点多，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视遥控器，睡眼朦胧地盯着满是空白的电视。

    还是那个内容，但说话双方简直像在打架了。

    男：“你还是把门开开吧！我知道他今天在家！”

    屋里一阵沉默。足有十分钟。

    男：“开门吧，今天我算把你堵家了！不给我钱，门儿也没有！”

    屋里还是沉默，时间比十分钟还长。

    男的火了，防盗门发出的声音，明显是用脚踹出来的。

    女：“你这是干吗？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啦？”

    男：“我还管几点？不给我钱，谁也别睡觉！”

    于是，男人执著地每隔十分钟踹一次门，邻居的大人孩子很有耐心地保持沉默，就是不开门。

    我很无奈，心想，他们为钱而较劲，弄得我睡不着。我招睡惹谁了。真替这家人叹息：这么耗下去，啥时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