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带我上岸

    第一卷  大梦初醒

    第一章岸上水下

　　“上岸”，本是一个妇孺皆知的词汇，对应词应该是“下水”，也可说是“下海”、“下河”、“下湖”……岸的意思主要指水边的陆地，则所有对应词统称为“下水”，只是因为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这个“下水”，也有多种意思，你说“下水”，要看场合，如果你在菜市场，你喊一声要“下水”，估计肉摊的大妈会对你说：“来这里哦，猪肝、猪肚、猪肠、猪腰子哩……”不过此“下水”非彼“下水”，俗话说“拉人下水”，讲的就是拉别人干坏事，既然是相对词，那“上岸”自然是褒义了，是好事了，所谓好事多磨，如此说来，“上岸”确实不容易。

　　“下水”有主动被动之分，主动下水，无非嬉戏、救人、无路、求死，被动下水，无非被人威逼利诱，亦或误入歧途等等，然而“上岸”却多为主动，正所谓：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倘若水下之人无上岸之心，他人救助也多为徒劳之举，搞不好反被“拉下水”。

　　“上岸”一词，度娘有三解：“一为舍舟登陆，二喻弃邪归正，三指公考成功。”舍舟登陆自不必多说，弃邪归正也好理解，黄谷柳《虾球传·赌注》：“‘洗手上岸’？好！等我把那四百桶汽油和三千九百袋米弄到手，我们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公考成功这层意思，也不知起源于何时，某人如要考公务员或国家公职人员，在备考叫做涉水，考上了就表示上岸。做生意叫“下海”，做官就是“上岸”了。

　　两条路本无好路坏路之分，无论上岸、下海，皆有康庄大道，海阔天空，然而岸上人难免误入歧途，海中人亦会挣扎浮沉，于是上岸的变成了上路，走上一条不归路；下海变成了下水，跳下一锅沸腾水。岸上的被拉下水，而水里的却要挣扎上来。

　　社会顶层的生活不是平头老百姓可以想象的，然你有你的声色犬马，我有我的明日天涯，不同层次的人有不同的压力，“一个开150万奔驰的人，他银行贷款1000万，他的生活在生与死的边缘！一个开15万大众的人，他房贷80万，他的生活水深火热！一个骑1500块电动车的人，他存款6万！生活安逸却又迷茫！三人路上相遇，骑电动车的羡慕开大众的，开大众的羡慕开奔驰的，开奔驰的羡慕骑电动车的！”这个故事被很多人当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我安慰案例，或是当成有钱人未必过的好的典型段子，却忽略了一点，奔驰族未必有债务，而电动车党未必有存款。

　　不幸的是，王子豪就是没有存款的电动车党。

　　更不幸的是，王子豪就是生活在生与死边缘的有债务的电动车党。

　　就像生病不可怕，但怕的是病入膏肓，有债务并不可怕，怕的是能把人逼入生死边缘的债务，无论是病也好，债也好，当事人心态很重要，心态崩了，就只能等死了，

　　这就衍生出两个命题：普通人对疾病承受的最大限度是什么，或是说多重的病是病人康复的极限值；普通人对债务承受的最大限度是多少，或者说多少债务是债户上岸的极限值。

　　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或许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有些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一直到最后一刻，都不可以放弃希望。一旦心死的话，比赛就结束了。”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而能力越小，压力就越大，此刻王子豪感觉压力山大，“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穷的是我……”刚看到这句话时，王子豪忍不住笑起来，那笑声仿佛让人产生一种错觉，甚至让王子豪自己都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穷的不是他，就像晚餐要做小鸡炖蘑菇，水烧好了，葱姜蒜调料，蘑菇都准备好了，这时小鸡大摇大摆地凑过来，跳到案板上，把头探到锅里，东瞅瞅西看看，问：今晚吃啥？

　　吃啥？吃你！

　　生活终于要对王子豪这个小朋友下手了，只是他之前并未在意，或者说并未高度重视，就如同温水煮青蛙，等发现周围环境热起来时，可能自己要“凉凉”了，但在王子豪心中，永远有无限可能，一如他高考前几天还坚信他能把不会的都学会，或者相信巧合到考的全会，不会的不考。

　　他就是这样一个极端盲目自信的人，然而，他今天却感到了深深的压力，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有些人的工资涨幅永远超不过物价的涨幅，而有些人收入增长会不会也永远跑不过利滚利的增速？就像前面说的：“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穷的是我”，恐惧源于未知，王子豪还不确定，自己属不属于“有些人”。

　　相对于王子豪高考前夕主观的盲目自信，对于还本付息这件事，相对更加客观，能否还得起可以用客观的数字来衡量估算，问题是王子豪根本不想去估算。

　　只顾往前狂奔，回头都是浪费时间，可能一转身的功夫，已经被追上，追赶王子豪的是每一期的贷款和各项开支。怕浪费时间也只是托词，磨刀不误砍柴工，王子豪不去算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一种鸵鸟心态，王子豪曾这样想，假如有一天有人问他到底有多少负债时，他会这样说：“没必要知道我欠了多少钱，就像我们没必要知道咸菜里放了多少盐，这都是生活需要，如果有条件，谁又会吃盐浸的咸菜那？”

　　诚然，适当的盐能调味，而适当的债务也会让生活过得更好，但是他忘了，盐是必需品，债务却不是必需品，盐多了毁身体而债务多了可能毁一生，被淹浸泡透了的咸菜要想析出盐分，需要长久在水里泡才有可能稀释，但并非一定可以完全析出，即使析出，也会对周围溶液造成影响。

　　王子豪没发觉，自己其实就是自己说的咸菜，而用来稀释他盐分的，是他的亲友，如同化学反应一般，有些溶液析出溶质，不会发生化学反应，而有些溶液析出溶质后，悄然改变。

　　王子豪此刻只发现手机上一条微信：“明天早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