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期一，市委组织部开始对市委农村工作部班子进行考察。顾炎一大早叫郭飞买了水果、烟，刚布置好会场，组织部杨副部长一行四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徐清、林淼、宋副主任，宾、主两边落座后，徐清代表部班子就前段工作做了专题汇报，接下来杨副部长讲话，无外乎是受市委委派对农村工作部班子进行例行考察，希望同志们秉着客观公正的立场对每一个班子成员做出公平评价，云云。完后开始由顾炎安排同事与考察组的同志单独在会议室谈话。

农村工作部本来人就少，加之是考察班子成员，同事们都是能简则简，生怕说漏了嘴，一个个进的慢出得快，最后才轮到顾炎。杨副部长从桌上拿了一支KENT香烟递给顾炎，顾炎笑着摇了摇手，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杨副部长：几个月不见，身材显得越发矮胖了，嘴角永远挂着可人的微笑：“小顾呀，我在新干部转正定级培训班结业典礼上就认识您了，也算是相识了，谈话就不用绕圈子啦，请您对部里每一个班子成员的的德、能、勤、绩等情况给我们做个简单介绍”。顾炎将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套说辞几乎是背给了考察组的成员听，完后杨副部长似乎不大满意，漫不经心地道：“听群众反映说林副主任在搞婚外恋，可有其事？”顾炎正准备抽身，闻之一震：“杨部长，我工作不满两年，跟单位的同事接触少，对领导就更不了解了”。花未落音徐清敲门走了进来：“各位领导，伟人教导我们：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们先去吃饭，咋样？”顾炎立马附和：“杨部长，已经快12点了，要不先到潮福城吃饭吧，徐副主任前天就已经订好包厢了”。

一行人来到潮福城二楼望江楼包间刚一坐好，张司机探头进来请示徐清：“徐主任，中午喝什么酒？”

“由杨部长定”

“那我就喧宾夺主了，喝‘白金龙’，咋样？”

这“白金龙”其实就是高粱酒，与阿里山、日月潭并称“台湾三宝”，酒色晶莹剔透，清香扑鼻，一口入嘴，甘醇爽口，齿颊留香，这两年在泉城非常流行。

顾炎递过点好的菜单让徐清过目，上面列着姜母鸭、沙茶牛肉、葱烧蹄筋、老醋炖猪脚等几道菜，徐清看了一眼说道：“加一道红烧鲍鱼。”

“好的，我让服务员抓紧准备”

一小会儿菜就上齐了，宾主喝了开杯酒后，徐清提议：“杨部长，喝‘白金龙’前三杯辣，后三杯麻，再三杯干，第四个三杯甜，最后三杯才叫爽，猜两拳？”

“行，规矩您定”杨万乐点头同意。

“两边各出一人，对庄。喝酒吗——现走（清）”

“您那边谁先上？”

“我来”林淼闷声应道，众人齐刷刷地扭头看着林副主任，多少有些吃惊。市委组织部由干部科梁科长打头阵。

“哥俩好”、“七个巧”、“八匹马、五魁首”……随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知是心情欠佳或是别的原因，不一会儿林淼就输了大半瓶酒了，舌头开始越来越不听使唤，出拳就更慢了。顾炎刚参加工作，平时应酬又少，根本不会猜拳，正想过去暗示一下徐副主任，徐清扭头看着顾炎道：“杨部长，强将手下无弱兵呀，佩服佩服！看看，我们林副主任喝高了。小顾，小张，您们扶林副主任早点回去休息吧”。

“承让，承让！”杨部长满嘴酒气。

张强过来想搀林淼一把，林淼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您陪好杨部长、徐大主任就行了，让顾炎送送我吧”。

顾炎扶着林淼下楼后拦了一辆的士，不一会儿就到了市委大院家属区，进大门后正准备问林淼怎么走。林淼似乎一下醒了酒：“师傅，左转第三栋四单元靠右边停”。

顾炎替林淼打开右车门，正准备告辞，林淼盛情邀请道：“小顾，上去坐坐吧”，。

一进门，顾炎看到林淼的爱人沈兰英正埋着头在钩织茶几垫子，忙不迭打招呼：“沈姐好！”

沈兰英抬头看了一眼顾炎，一脸的迷茫：“老林，这位是？”

“哦，忘了给您介绍，这是我们办公室主任顾炎，去年才到我们农办工作，上次与我、小张一道去省城开的会”，顾炎利用林淼介绍的机会仔细端详了一番房间设施和眼前这位女人：房子是八十年代初修建的砖混房，只有两室一厅，水磨石地板，家具均是旧的；女人留着两条短辫子，五官谈不上漂亮也还端正，长时间的乡村劳作使得脸庞黝黑、粗糙、苍凉，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倒像个五十岁的人了。

“坐，坐，我给您们倒水”，沈兰英热情的招呼着，顾炎看见那是一双长满了老茧的手，不由想到了这个女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艰辛：“嫂子，主任老跟我们提起您呢，说您勤劳、节俭、会持家，上回到省城出差还特意到涂门街给您挑衣服呢”。顾炎话一出口就已后悔不已____别人的家务事瞎搅局。

“是吗？！哦，顾主任您喝水”，沈兰英不小心让洒出来的水烫了一下，赶紧地抽回手：“我去给您们拿点水果”。

顾炎讪讪地问林淼：“侄儿他们没过来？”

“都在乡下念书，户口还没迁过来”，林淼接过话头。

“林主任，徐副主任他们估计还没散呢，我回了”，顾炎连忙起身告辞，深怕言多有失。

林淼拍着后脑一连声道：“哦，我都忘了，您忙着送我，还没吃饭呢！快回吧”。

沈兰英急匆匆从厨房端了水果出来：“顾主任，吃水果再走吧”。

“大姐，谢谢了！”。

顾炎从林淼家走出来长吁了一口气，海风一吹，酒醒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