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路上

        初到西宁是4号下午五点多，太阳刺过出租车玻璃窗打过来。我索性把头往后仰，将帽子盖在脸上。这个西部城市倚山而卧，并没有想象中的荒凉。放下行李出门简单吃了些饭后，便休息了。晚上十点多，被分到同住的舍友敲门，还带了一个姑娘回来，这个姑娘有绿色头发，身着五颜六色，在昼夜温差极大的西宁的晚上露着大腿穿短裤，我暗暗发抖。

        第二天一早乘车前往门源去看油菜花海。虽说花期未至，但一路可见大片已盛开的金黄的油菜花。远山连绵，模棱两可，深深浅浅颇有层次。轻柔的白云在山顶上酣睡，阳光时而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窥探在花田里拍照的我们。

        领队告诉我们，青海的旅游对外宣传口号是大美青海，这里经济全国倒数第二，随即又补充，西藏倒数第一。全车人默契地哄堂大笑。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酒店门前，他帮我们把行李放到大巴车上，但似乎是例行公事。他二十来岁，本地人，肤色偏黑，身穿束腿裤，运动鞋，纤细的腿使得裤管随风晃荡，团队的蓝色印花脖套搭配着黄色T恤很是鲜亮。他用发带将头发箍起，若是有阳光，就将脖套拉起，只露出戴眼镜的两只眼睛，看起来挺有时尚感。他告诉我们可以称呼他小王，也介绍本名的，但总归拗口不好记。小王讲起话来如波澜不惊的湖水，对于我们这些初来之人的大惊小怪他也是淡然。我们在车窗内看退后的风景。也是小王命令我们的，第一天不许睡觉，最美的风景在路上。我看到成群结队的羊在眼前高大的山坡上吃草，惊呼，羊！汽车就一闪而过。他淡淡地说：“前面还有，大家不要遗憾。”车子骤然减慢了速度，不见行人和汽车，是一群大摇大摆又行动笨拙的牦牛，它们被称作“交警”。司机师傅面无愠色，泰然自若地操纵着方向盘，给那些珍贵的牦牛让路。

        随后所到的祁连大草原不太广袤，山在草的尽头，小黄花也摇曳到山的那边。草原上还有帐篷、狗、女人。我们在草原上撒欢，狗在白色帐篷前对着这群陌生来客狂吠，裹着头巾的女人对狗或许用藏语呵着。牦牛静卧，也有的在溪边饮水。但我们必须留心脚下，因为不小心就会踩上一脚已干的粪便。

        而高原的天空就像一个棋盘，黑白分明，东边晴朗，西边昏沉。在登卓尔山的途中一直下雨，我们穿着鲜艳的蓝色雨衣拾级而上。山不太高，但这里是目前所至视野最开阔处。但见四周远山半山腰处的云雾像一条轻薄的细纱环绕着，只露出雨水洗过的青色的山尖。空气冷寂，黑色帆布鞋被雨水打湿，但想一直毫无顾虑地沿着阶梯走上去。我想，如果对面有人看我们，我们也应该成了云中仙人吧！

        整个行程所至的最高处是大冬树山垭口，海拔4120米。山路崎岖难行，汽车时不时抖动着身子。加上当天（行程的第三天）天气阴沉，浓雾不散，我不敢向窗外看。旁边的阿姨（这是24个游客中唯一一个中年人）微笑着向我示意：“不要看，不要怕。”汽车在一片开阔处停下，我们刚到车门处就感到颗粒状的冷雨袭来，这时车门口已迎来几个端着不锈钢餐盘的商贩，盘子两边摆着红薯和玉米，各三五个，湿漉漉的，色泽惨淡。其中一个藏族姑娘热情招呼：“买一个吧！”我一边朝前走一边信口告诉她等我们拍完照。也本以为她不作真 ，可在我们拍完照准备上车时，她又迎了上来，依旧不见她口罩遮盖下的脸庞，只见那微笑的双眼：“刚才说要买我的呢！”

        还遇到一个藏族青年，他是我们去冰沟林海的引路人。这段徒步3公里左右，他在雨中走山路也如风，山路泥泞，我们必须在登山杖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迈出每一步。身着紫色冲锋衣的阿姨步履矫健，她说她喜欢登山，还时不时地帮我们这群年轻人拍一些零乱但珍贵的照片。这位藏族青年言语不多，但也相当健谈。他说他来自玉树，问他这是否是他的工作，他只是说自己不能像我们一样上大学、找到工作。我们起哄让他唱歌，并默契地用掌声热烈欢迎他。他推辞不过，可一旦唱起来，毫无半分羞涩。黄色的草帽随着旋律摇摆着，雨中青翠的叶子来回着拂动着他的衣衫。这首中文歌是在歌颂他生活的土地——青藏高原。那声音高亢宛转充满深情，回荡在雨中寂寥空旷的山野里。返程路易行，阳光已大片大片朗照，我们三三两两自顾自走着，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他。好心的小王一直帮我们拿着东西，我们一边调侃他一边笑。他听了，依旧神情严肃，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笑。

    终于到青海湖，是在晚上八点钟，天色湛蓝，浅浅的云朵上有夕阳的淡红色，深蓝的湖水平静着。极目远望，却分不清远处是湖水还是山峰。我保留了许久的激动和欣喜却被青海湖给无情地拒绝了，我在湖边柔软的风中写下想念的远方的人的名字。那晚在湖边的简易毡房住下，午夜大雨骤至，早起天气阴沉，可第二天我们依旧在五点钟的寒风中裹紧大衣唱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去青海湖边等待最终未等到的日出。

“天空上的鸟和盐，为谁举起”——海子

        青海地域辽阔，用四天的时间走走停停才绕了青海湖一圈。这里虽不是人迹罕至之处，但似乎处处可见形单影只的人。透过车窗，见到面朝大山只留给世人一个苍凉背影的骑着马的牧民，沿青海湖骑行时看到了穿着羽绒服裹着红头巾倚靠在自家铁门上的女孩子。眼前的青山重复着，公路上奔驰着来自各地的私家车。远方的人以各种方式来到青海寻找自己。

        同车的人有闺蜜、母子、姐妹，他们或是说走就走、或是完成每年一次旅行的约定。更多的是只身一人，第一天傍晚遇到的五色女孩就坐在我前面，她说旅行是要保持初心的方式。一天的奔波后，她还可以去西宁街边的小餐馆喝啤酒、吃火锅，在宾馆唱k。她每天都不拘一格地变换着色彩，她是茶卡盐湖浩浩苍苍里的一抹圣洁又热烈的红。

        8号下午，众人皆散，草原上的马依旧温驯而哀怨地向同一个方向望去。我们把远方留在身后，前往更远的地方。

爱你，就是与你守望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