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老房子的回忆

       早上，正在给学生修改作文，忽然听到老公喊话：“老婆，你们家房子终于拆了！”听闻，顷刻间眼泪便涌出了眼眶，心中像是丢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难受极了。终于拆了，拆了，再也看不到老房子了。

       打开微信，看到娘家人群里发了不少拆房子的视频。不仅仅是我们家和四叔家的拆了，还有大伯、八叔、七叔家的房子都要拆了。视频面画上，一砖到瓦的老房子在装载机的操作下哄然倒塌，到处断壁残垣，残砖破瓦，一片狼藉。几个在外工作的弟弟妹妹在群里哀号：“童年的记忆就这样结束了！”“我们从小的回忆这样拆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得听从政府的指挥，支持政府的工作呀。

       相信谁都不舍得老房子，这里留存了我们四代人的记忆。有人在这里出生，有人在这里长大，有人在这里结婚生子，还有人在这里离世。我们家族的房子基本都在这一代集中，只有五叔和六叔家建在远一点的地方。清明上坟时，三叔感叹，老房子拆了，这个家就更分散了，以后回来都没个去的地儿了。有人安慰道：“可以到老五、老六家去嘛，以后大家聚会就到那儿了。”可是谁都心里清楚，大家住得越来越远了，心也就慢慢远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个家迟早是要散开的。

       关于老房子我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20年前修建老房子时，我才刚参加工作一年。也是因为响应政府号召，父亲拆了老老房子——那是这座宅基地上建造的第二座房子，是分家之后父亲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修的房子，我们也住了十几年。那年的夏天，天气酷热。我们一家暂且搬到了大伯家的院子里，父母亲住在了一间靠路的房子，学校离家较近，我晚上就住在学校宿舍，那时弟弟读高中住校，一周才回一次家。父亲向单位请了假，修房子是请一位表舅的小建筑队修建的。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似乎永远不知疲劳，家里家外总是不停地忙着。我经常看到中午时分，烈日当空，父亲穿着一件旧衬衫，头顶一个草帽，在那儿浇砖、阴地，汗水湿透了他的衬衫，背上现出一片湿印。天气凉爽的时候，母亲和大妈、婶婶们在路边一边练苇子，一边聊天，不时有过路的熟人过来聊几句。

      也正时那个时候，我认识了老公。父亲没空管我的事，老公正好钻了空子。他下班没事，就往我家跑，买菜，买肉，还给家里一帮小家伙们买零食，收买了不少人心。那时奶奶还健在，见了几次之后，非常喜欢，便开始“宋相公”“宋相公”地叫。老公现在还经常回忆说：“还是奶奶老人家眼光好，挑了我这么个好孙女婿。”不但夸奶奶，顺便把自己也夸了。

       房子修好了，家里的门窗都是钢制的，我和老公一起刷了油漆，贴了窗纸，订做了窗帘。现在他还念念不忘，刷漆时毁了他一条新裤子，据说是到他之前的相亲对象的裁缝店里做的。我说一条裤子换一挣工资媳妇，你赚大了。新房子收拾好，老公家催得紧，我俩就订婚了，再后来，我就从新房子里出嫁了。对于我的终身大事，父亲只问了我怎么想的，他从来都是尊重我的想法。现在想想，我当时真是不懂事，那年父亲一边忙着修房子的事，一边还要操办我的人生大事，这也是他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两件事，他的压力该有多大呀，我却从来没为他着想过，我应该迟一点谈恋爱，多帮他分担几年，也许他也还会多活几年。现在，我才想明白这些，可后悔有什么用呢。

       20年后，饱含父亲一生心血的新房子变成了老房子，也终被拆了。在地下长眠的父亲应是最舍不得老房子的人了，而关于父亲的一切也是我对老房子最最重要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