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下卷《星辰与秋月》——第九章 九月成疑(1)

终究,那是朱瑾结婚的大喜日子,邱乐没有开口和辛承提分手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如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去年,他们至少还在七夕的晚上一起吃了一顿饭。

名义上有男朋友的邱乐,一个人过了一个凄凄惨惨的七夕,即便闪送小哥一早就送了一束玫瑰花到她公司,也没能让她脸上露出半点笑容。这一天,她推了辛承的约会,也不敢回家,只好找了个小摊,吃烧烤喝啤酒。

朱瑾嫁人了,新房在浦东,隔着一条黄浦江,离娘家有点远。

心中愁苦无处倾吐,她只能借酒消愁,孰料却愁上加愁。

酒壮人胆,借着酒劲,她打电话给辛承把他约到了烧烤摊,想做个了断。

她已经受够了这种爱恨交加、左右为难的日子,只想快点从这种消极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但邱乐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当辛承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快断片了。

辛承只赶上了替她结账,然后就抱着人上了车。烧烤摊离她家不远,他也没有想要乘人之危的想法。他一直想去邱乐家见她父母,谈一谈结婚的事情。上门礼他早就备妥当了,却迟迟没有机会。

然而辛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邱乐父母的面前——抱着不省人事、看起来糟糕透了的她。

邱民安同志开门的时候傻眼了。说实话,他不太记得自己女儿男朋友的那张脸,但眼前这个男人独特的混血特征还是让他一眼就能断定,这就是让自己女儿郁郁寡欢了好几个月的臭小子!

邱家上一辈的次子把人放了进来,然后大门一关,转身就去厨房抄家伙。

王美玲老师听到动静,刚出房门就见到自家老头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在这时,辛承从邱乐房间里出来了,老头子二话没说,抡起扫帚就抽了上去。

邱家姆妈到底是个退休老教师,是个文化人。即便看见这个男人也是一肚子的火,但她还是拦了一把,怕闹出人命。

“有话好好说!你打死他也没用,万一女儿还喜欢的,怎么办?”

辛承没有躲,硬生生地被扫帚条子抽了好几下,疼得都岔气了。

老头子气得扔掉了扫帚,一开口却不知道应该跟他讲哪国语言。反倒是缓过神来的辛承先开口了。

“一直想正式过来拜访,与叔叔阿姨商量一下我和邱乐结婚的事情。”

邱民安同志原本以为,老外嘛,就算是有一半中国血统,但到底是在国外长大的,中文大概不太行。却没想到这老外说得那么标准!没有了沟通障碍,他的脾气一下子就又上来了,指着他鼻子问。

“你小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把我女儿搞成这样?你知道她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王美玲老师一唱一和,但态度比较温婉,勉强算是个唱白脸的,“邱乐从小到大,都是很开朗活泼的性格,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做……”

老头子气得又拿起了扫着,怒目圆睁,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你没做什么,我女儿能成这个样子?”

王老师赶紧拦着,“老邱,好好说话,别动手!”

这是一个困扰了辛承数月的问题,但他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也在最初就被邱乐否认了。

“我也问过邱乐同样的问题,但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她觉得我哪里不好,告诉我,我都可以改。但她总得先让我知道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

老邱又把扫帚往地上一扔,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是这个臭小子做错事,那么他这个当老爸的一定会要他好看。但同为男人,他又觉得这小伙子看起来倒不像是在颠倒是非。

王美玲老师适时地站了出来,“辛承是吧?”

他点了点头,“阿姨,我是辛承。”

“我和她爸爸呢,也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她顿了顿,“一面之词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

王老师作为一个资深的语文老师,居然感到有点欣慰,“所以,等明天邱乐睡醒了,我们会问她的。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

……

由于断片前没开闹钟,邱乐睡得十分大条。但今天是上班日,她又没有请假,于是九点一过,她领导就打电话来了。

她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还有点不耐烦,但当领导的声音炸在耳边时,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不好意思领导,我忘开闹钟了!”她边下床边找拖鞋,“我一会儿给人事去个电话,算我半天年假!”

她匆匆挂了电话,跑出房门就习惯性地找爸爸,“爸爸,你怎么不叫醒我,我迟到了!”

邱民安同志已经在给她做早饭了,“你不是刚刚请了半天年假?那就不要急了,吃完饭再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邱乐自知理亏,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早餐简单,鸡蛋培根三明治,三片吐司垒在一起,十分厚实。她先来了一口咖啡,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干掉了自己的早饭。

“乐乐啊,爸爸问你个事。”他把邱乐拉回到了餐桌前,“你老实告诉爸爸,辛承是不是欺负你了?”

邱乐一愣,这才想起来昨晚自己约他来见面,而且是要谈分手的事情。然后他来了,再然后……她冥思苦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提分手。

她有点心虚地问:“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

王美玲老师从房间里出来了,“你说呢!”

“如果是他欺负你,你跟爸爸说!”

“她没欺负我。”邱乐猜辛承昨晚跟他们谈过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邱民安叹了口气,“要是不喜欢了,你就跟他直接说。我看他也是个挺有教养的孩子,大家好聚好散,不比你们现在这样好过?”

“我昨晚想跟他说来着。”邱乐低下了头,情绪低落,“但不知怎么的,就醉得睡着了。”

“跑去喝闷酒,那就说明还是喜欢的!”邱妈在她另一边坐下,“虽然爸爸妈妈不赞成你找个外国人。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们也还是开明的。”

“我知道。”

邱爸想不明白了,“既然你喜欢,为什么又不要他?我看他也不是不喜欢你的样子。”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就别问了。”

邱乐像逃跑一样,逃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像逃难似的,背着包去上班。只有工作能让她短暂地忘记烦恼,让她不用面对自己内心的矛盾。

虽然请了半天假,但邱乐十一点钟的时候就到了公司。人事通情达理,只算了她两个小时的年假。

办公桌上还放着辛承昨天送的玫瑰花,格外醒目。邱乐看了一眼,顿觉胸闷。她把花塞进了办公桌底下,一开邮箱就收到了辛承的邮件。发件时间是今天凌晨,内容是索诺全系列的报价单。

邱乐其实宿醉还没醒,头晕脑胀的。一杯咖啡拯救不了她,她就来了第二杯。把报价单打印出来,她看了一会儿,很快发现了问题。辛承做报价单向来严谨,从来没出过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错。邱乐觉得不对劲,虽然她并不想过问辛承,但这毕竟是工作上的事情,她还是打了他的电话。

她打的是辛承的座机,可接电话的却不是辛承。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熟悉,她不确定道:“顾升连?”

“是我,Bella小姐。”

邱乐愣了愣,“这不是Elijah的座机吗?”

“是他的座机啊!”

“那怎么是你接的?”

电话那头哦了一声,“他今天没来,电话就转我这里来了。”

邱乐一想,大约这就是他昨晚半夜发报价单的原因。因为他今天要休假。

“报价单有点问题,我想跟他确认一下。”

顾升连又哦了一声,“要不你回他邮件,写一写哪里有问题。他看到了,会修改的。”

电话挂了,她也没多想。但而后的几天,辛承都不在公司,也不回邮件。他的工作似乎都交还给了顾升连,但好像又无处不透着辛承的影子。因为,顾升连是个不靠谱的,从邮件回复到处理工作的方式都和辛承截然不同。

邱乐隐隐觉得这事很不对劲,她和顾升连交谈业务的时候,顺便就问一声。

“Elijah是不是出差了?”

顾升连给她的回答是否定的。邱乐再追问,他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她克制着自己不去过问辛承的事情,却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拿工作当幌子,给他发了条信息。

辛承没有回。

这下她急了,因为直觉告诉她辛承出事了。

从抽屉里翻出了陈年的通讯录,邱乐直接打了顾升连的手机。

电话被接起来的时候,那边有些吃惊,“Bella小姐,你这么晚打我手机,什么事?”

“辛承呢?”她完全没有耐心,“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哪里!邮件不回、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突然静默了。

邱乐脾气都上来了,“你给我说话!”

她这一吼,电话却被挂断了。邱乐愣了一愣,意识到辛承肯定是出事了,遂赶紧换衣服,准备冲到他家里一看究竟。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她被邱民安同志逮了个正着。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我出去一下!”

邱乐连头都没回,开了门就往外冲。电梯里,她的手机响了,正是刚刚挂她电话的顾升连。

“刚才老大在边上,他不让我跟你说。现在我跑到外面来了。”他的呼吸有点急促,声音也压得很低,“我跟你说,Bella,老大发了好几天高烧了,一直不退。验了血,只是白细胞值很高,也查不出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医生让他做全身体检,他死活不答应,犟得要死!”

“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医院挂水。”

顾升连说的那家医院,就是上次她崴脚时辛承带她去的三甲医院。这个时候在挂水,人肯定是在急诊科里。

手机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点,她一路跑出了小区,打了车就往医院赶。

急诊室的灯很亮,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准备抽烟的顾升连,“辛承呢?”

“在里面,刚挂完第一包,换了第二包。”他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打火机,还没来得及点着,“他睡着了,所以我才出来抽根烟。”

“你怎么不看着他呢!”邱乐瞪了他一眼,赶紧进去了。

宽敞的输液区域里人并不多,辛承坐在最后排,十分显眼。这才八月,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可辛承却穿着长袖的衬衫,好似怕冷一样。他把头靠在身后的墙上,看起来的确像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忍不住仔仔细细地看他。辛承的脸是红的,看起来烧得不轻。她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输液袋子,的确是刚换上去的,顾升连那个不靠谱的没有说谎。

辛承的脸上已经长出了胡渣,几天没刮过的样子,整个人都很憔悴。

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邱乐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她不想走,不想把辛承留在这里,留给外头抽烟的那位。

十分钟后,放风人回来了。他身上有股子烟味,邱乐下意识就想离他远些。

“一年多没见了,你还是这么嫌弃我!”顾升连与她隔开了一个位置坐下。

“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毛主席都活到了八十三呢!”他看了看她旁边,意味深长道,“他也抽烟,你怎么不劝劝他!”

“承他不抽烟。”

“他抽的,只是不在你面前抽而已。他也很能喝,酒量很好。俄罗斯男人都这样,抽烟喝酒。但不烫头。”顾升连往他头顶指了指,“他那是天生的。”

也许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有点吵,辛承醒了过来,看到身边的邱乐时,还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像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样。

“哟,老大,你醒啦!”顾升连探出头,视线绕过邱乐去看他,“你觉得好点没有。”

邱乐抬手摸他的额头,摸完了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还很烫,没退下去。”

“又不是什么神药。”虽然才刚睡醒,但辛承看起来还是很疲惫,他又把自己靠在了墙上,把眼睛闭了起来,“我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了。都这么晚了……阿连,你送她回去。”

“见不着人的时候,你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样子。怎么现在见到人了,你也不知道要装一装可怜。”

“发个烧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再跟你算今天的帐!”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几句!”邱乐转而向辛承,“有病就要看。验血能查出什么来?既然医生让你做体检,你就应该听医生的话。你都三十三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顾升连点了点头,笑得意味深长。要不是为了把他老大送回家去,他早就找个借口溜了,哪里用得着待在医院里闻着消毒水的味道,看他们闹着别扭还打情骂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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