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死亡么？我怕衰老

张艺谋在《影》里塑造了两个邓超，一个佝偻着身子，浑身散发着腐败的气息，一个鲜活无比，无论是肉体还是痴缠的目光。

那样的光景，大约不会有人责怪女主的半推半就。

幼时在历史课本里读到秦始皇执着地追求长生不老，困惑不已，甚至略带些天真的不屑，已经拥有天下的人，何必争个岁月短长。

直到某一日清晨，望着镜中因为睡眠不足而浮粉的脸颊，忽然就想到了寻求仙药的始皇帝。我自然没有什么胸怀天下的伟略，只是那一瞬间对试图违背自然规律的执迷有了些许理解。

有次朋友看到某女明星出席活动的照片感叹道：她老了。

我惊异，原来以少女感出名的花容月貌，只是略长了几岁，也会敌不过群众的挑剔眼光。

近日刚看过口碑颇佳的美剧《柯明斯基理论》，主角是两个老男人，身为知名经纪人的诺曼与演员桑迪合作多年，一个刚刚丧偶，一个三次婚姻失败，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只好不情不愿地彼此作伴。

第一集中，约会对象直言不讳地问桑迪：你过去是否和自己指导过的女演员们睡过？

桑迪迟疑，而镜头一闪而过的香艳回忆里，是肌肉紧实的自己。

那个时候春风得意的他，大约不会想到，有一日会被前列腺问题困扰，会在公园里被当作恋童癖怪人，会吃各种维持身体器官正常运转的药物，会在周末的夜晚成为酒吧里的异类。

我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在那些夜晚狂欢之地，总是会看到成群年轻的面孔，“不合时宜”的老人们是会被陌生又熟悉的鲜活空气击溃的。

电影《走出非洲》中有一段，凯伦问丹尼斯：你害怕死亡么？

丹尼斯答：我怕衰老，怕自己会变成尖酸刻薄的老混蛋。

并非歧视老人，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眼看着身体每一处出现越来越多的征兆，甚至干脆运转不灵，感受着时代将自己越抛越远，无论怎么用力都是徒然，于是渐渐变得敏感脆弱，斤斤计较。

也因为与复杂的人生纠缠了太久，见证过数不清的荒诞与失落，看世界的眼光无法再“无知无畏”，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嘲讽与无奈。

衰老与死亡究竟哪一个更令人恐慌，恐怕很难简单做一个选择。

我听过不少人曾说，想到自己老去还要继续活着就无法忍受，也看过很多老者纵然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依然希望生命线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柯明斯基理论》最后一集里，诺曼问桑迪：我为什么还得活下去？

桑迪无言，诺曼道：你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后来，桑迪终于找到了答案：因为，我需要你。

人生本就充满了苦痛，老去的日子也并没有如预想般无忧。好在，还有人陪在我们身边，爱人，亲人，挚友，我们彼此需要，是支撑各自活下去最重要的理由。

2018，我们见证了很多失去，参与了数次告别，如此伤感的一年即将进入尾声。

好友陪我庆祝生日的那晚，面对着蛋糕与烛火，她们为我许下许多美好的祝愿，我心中所企盼的，却只是所有我爱的人，都能够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