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思旧

      “思旧”是个很有趣的词语，人们不怎么经常提起它，却又在特定的时间或是特定的地点来进行和它相关的事情。“思旧”它总是和匆匆过往的时间有关，而且“思旧”往往是带有遗憾色彩的，人们总是欢乐中夹杂消极情绪而思旧，或是悲痛中掺杂愈悲痛而思旧，这个小词语藏在人们内心最柔软的部位，总是由大脑中的“对比”手法来引起，对比新旧变化，对比日新月异，一旦引起，内心一时半会儿就会汹涌澎湃，说不上都是悲伤吧，但是那种突如其来的不适，会导致你的泪腺崩塌，会引起咽喉的不适，甚至会导致人短时间的崩溃。

      这种极其细腻、极其柔软的行为，几乎被植根于每个人的心底：村里没有读读多少书的老人，他们会时不时念叨过去的日子；饱读诗书的年轻人就更加会睹物思情；人们总说年轻人喜欢大刀阔斧地改变，而老人们却喜欢时不时地怀旧，我觉得只要是个人，在潜意识里都会对过往的事、物有个简单评价，等到这种评价不适用于新事、物时，就会主动的引起“思旧反应”，当然，这并不一定是觉得过去的旧更好，而是人从生理上对新老事物的对比，以便更快地适应新环境，和从心理上“改变使熟悉变成了陌生”的慨叹。

      人们都爱思旧，“照相”这一行为的广泛应用就足以说明问题。

      翻翻老照片，我不由得想起妹妹三四岁时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外婆突然剪掉了妹妹留着的长发，长发的妹妹变成了短发妹妹，妹妹还是那个妹妹，人没变，但我总是不太适应这个短发的小姑娘，她似乎变得很陌生，我时不时会想起长发的她，长发的样子真是可爱至极，短发的她显得与可爱格格不入，虽然村里不常与她碰面的人见到了她都会说一句“好可爱的小姑娘”。不过渐渐地，短发的妹妹又成了我可爱的妹妹。

        照片中的外婆的房子，外表倒是和现在一样，看着舒服又安稳，可照片里房子前的前坪，却由支离破碎的长着青苔的单薄水泥片，变成了现在完整的厚厚的一片水泥层，我回忆起当时刚刚修整前坪后我内心的强烈不适，新前坪无论从实用性还是外观角度，都比我熟悉了十多年的旧前坪要好，几乎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讨厌它，但当时的我就是不喜欢它，这和外婆家厨房的整改如出一辙，没有理由的讨厌，无法阻止的讨厌。欣慰的是，我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完全适应了它，现在若是突然回到旧前坪，我保准会不适应了。

        思旧不是个乐观情绪，但也绝不是悲观的。曾经从集市到外婆家的路上的树被河堤整改项目给清除了，让我足足在走路时苦闷了一个月，可从老家搬到新楼房也让我快乐了一些日子，虽然我会想念老家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事、物，想念柚子树，想念板栗树，想念大水塘，想念安静的环境，但新家的方便与舒服又让我着实喜爱，如今差不多十年过去，旧的位置老屋已经被新家取代，而老屋的儿时记忆，就向着更旧、更深的位置走去。

        人们虽然彼此祝福着辞旧迎新，却又在心里深深地爱着自己的旧东西。刚上脚的新鞋总是没有旧鞋穿着舒适、骑惯的自行车总是比共享单车来得舒服、跟了几个月的笔总是比新笔看着顺眼、老朋友总是比新朋友更加知心……我们所谓的辞旧迎新，不过是人们想要摆脱厄运的客套话，那厄运下的彼此搀扶过完的日子和事物，谁会真的舍得辞去呢？

      拜年之际，走访亲戚，大部分亲戚因为近几年的发家致富对房屋进行了装修或是重修，这些近二十年来每年只来一次，每次只停留几个小时的地方换了新貌，我内心为之贺喜，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丢了一些原来该有的味道。如此，我们渐渐被时间催熟时，周围的、远处的事物都在陪我们一起改变，现在我们逐渐找不到原来的味道，理由在我们自己的成长，也在周围一切的悄然改变。人们遍传着“陪我长大”的浪漫，而这一刻，我却觉得比“陪我长大”更加浪漫的，是“陪我一成不变”。

      人们把对思旧的过分反应叫做“恋旧”或是“固守”，固守时间、固守历史、固守对熟悉的那份安全感。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强大的内心情感，就来自于人们对于“旧”的浪漫。

      而今，电火和空调取代了把墙壁熏得漆黑、把身子烤得滚烫的炸着火星的柴火堆，人们熏腊肉都变得刻意起来，刻意烧一堆火小烟大的火来熏制肉制品，没人再去享受这火的温度。今天，当我再一次于亲戚家见到众人烤火闲谈的情景，见到熏得漆黑的墙壁，见到在堆火上方熏制腊肉和在堆火旁用陶罐煨一罐热茶的随意，见到了陪我一成不变极致的浪漫……有感而发，写下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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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