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女初长成

     

      前几天开家长会，女儿班主任絮叨交代了许多，说到孩子青春期的叛逆，亲子之间的矛盾冲突；什么早恋交朋友、厌学自残、攀比名牌，听得我一脸无奈，我的孩子都没有这种情况。不过有一句话我非常认可——耀武扬威当了15年的父母，从初二开始你该认怂了。我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飘向窗外……女儿一天天长大，比我高出许多。我从低头俯视她，渐渐平视，现在已经彻底扬起脖颈抬头仰视她的小胖脸了。这个渐渐变化的对视角度就像我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唉！我的心里就像吃了几大串冰糖葫芦，甜甜的，也酸酸的……

      小时候，女儿可黏人了。每天我上班必须悄悄拎包偷着出门，蹑手蹑脚地跟做贼似的。如果这一幕要被女儿看见，她绝对会跟我一起去上班，就像一块粘牙的牛皮糖，抱着我的大腿怎样都撕不下来。眼瞅着快要错过坐车了，我心急如焚啊，各种答应各种理由，好话都说几箩筐了。她依旧撒泼耍赖不答应，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小胖手拽着我的衣角死活不松手。最后奶奶直接一个拦腰抱把她托起来抱进里屋去。于是我常常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狼狈地逃走。

    下班进门前，我必须站在门外唱“小兔儿乖乖，把门开开……”她会站在门内说:“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然后我要用细细的声音唱儿歌，或者顺着门缝把手伸给她，说:“看，大灰狼是黑黑的爪子，妈妈的手是白白的。开门吧，小白兔！”就这样要么演小红帽，要么兔宝宝，必要花几分钟时间，耗在门口游戏儿歌一番才会给我开门，对面的邻居常常被我们娘俩弄的莫名其妙。

   

    后来上幼儿园时，她每晚要听故事才会安稳睡觉。有时，她越听越清醒，黑夜里她的小眼睛亮晶晶地眨巴眨巴，各种“为什么……”都涌出来了。我上班一天早就累得精疲力尽，无数次大脑瞬间空白，进入睡眠状态，嘴里却还在胡说八道。她就会猛地坐起来，双手摇着我的肩膀，问“妈妈，你讲什么？”……一次母亲节，女儿从幼儿园带回一份母亲节礼物，欢欢喜喜地塞进我的包里，说要陪着妈妈上下班。我打开一看，怔住了。那是一张普通的A4纸，上面用彩笔画着一座有点像城堡的房子，尖尖的房顶，一扇打开的窗户。从窗户里看就是一位满头姜黄色卷发的妈妈在给怀里的孩子讲故事哄孩子睡觉。画技拙劣，比例失调，人物和房子一样大小，人物的腿和胳膊都是一条线，但哄孩子的五个手指头却很清晰，深蓝色的背景下，粉红色的妈妈和孩子格外醒目。画面周围歪歪扭扭地写着“大小多少日月山水”，每个字笔画生硬，就像小木棍堆成的。我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几个生字是她刚学会的，她竟全都送给了我。

    上小学一年级时的一天，女儿拿回人生第一篇大作——《春天来了》，大声给我读着。我满脸惊异地看着一半汉字一半拼音的100字作文，感慨道:6岁的女儿竟能写作文了！而后我便是她的最主要的作文素材。写人作文我是主角，写事作文还是我，别的孩子一件事都说不清楚，女儿可以连写三件事仍意犹未尽，三年级她就能写到400字了。女儿说:“只要一写我妈，我就话特多，老师就会表扬我的作文。我和我妈都很牛！”于是我作为她的笔下主人公，像顶级明星一样闪耀在她的整个小学阶段。

   

  后来她上初中了。随着学业日益加重，女儿的性格越来越孤僻，不爱说话，不爱出门。一到周末，看书和睡觉成了她生活的全部。真是越长大，生活越无趣！古筝已经闲置了许久，落满了灰尘；乒乓球拍也被压在厚厚的书架下，都压变形了；画板斜挂在墙角，一沓画纸被晒得泛黄。我不忍心孩子的少年时期这样无聊枯燥，却也无法改变。

    记得小时候她可喜欢我带她到处转悠，每到一处都摆好姿势等我拍照，各种姿势优雅独特堪比明星。站在床上穿着一套紫色睡衣竟拍出海边冥想的感觉，火车上吃方便面都像是在为康师傅做广告。我好想女儿永远这样单纯快乐啊！

   

现在的她一米七，俨然是个大姑娘了。每次想要说她几句，可没等我张嘴，她就一句话:“妈，快别说了！作业太多，我都累死了！”前两天天气突然降温，女儿执意不加衣服。临出门我跺着脚大喊:“冷啊，冷！”她丢给我一句轻飘飘的:“有一种冷是妈妈觉得冷！”不屑地头一扭就冲出门去了。一瞬间，我瞪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果然，晚上她开始发烧了，嘴里呢喃着:“妈妈，我难受！”看着烧成火团的小胖脸，嘴里凶一句“犟不犟了？”赶紧就去找药箱，哪里还有什么脾气。

      每晚夜深人静时，楼群里家家户户的灯渐渐暗下来了，只有我家的窗户还亮着一抹昏黄。长长的身影伏在桌前，时而嘴里咦咦哇哇地背单词，时而扶额沉思画图演算，时而打着长长的哈欠摇摇脑袋，……无数个夜晚，我都已熟睡，不知道她奋战到什么时候。我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我又能做点什么啊！我深知:这段人生最辛苦的路必须她自己走，泥泞坎坷，荆棘丛生，我都只能旁观，只能陪伴。山顶风景最美，必须她自己攀上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