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二舅舅

                          怀念二舅舅

                        一

        抚过几缕风，吹面不寒；飘来几丝雨，沾花更妍。又是一年清明时，恍惚想起年幼时，二舅舅带着我去山上看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告诉我：“这花好看，还好吃哩！你去摘几朵花，去掉花蕊，尝尝花瓣的滋味……”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漫山遍野火红的杜鹃花，第一次欣赏一朵花的美，第一次品尝一朵花的香，第一次感受春的妩媚……

  是的，我是二舅舅养大的，我人生中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是二舅舅给我的。

    我学会的第一首诗词是二舅舅用地方方言教的毛主席的 《七律.长征》。模模糊糊的记忆中，那时的自己似乎刚刚学会说话不久，很喜欢得到二舅舅的夸赞。所以，总是在来客人的时候，或者二舅舅有空的时候，面朝二舅舅站着，奶声奶气地用方言念出“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然后，等着二舅舅用他好听的声音夸赞我。也因此，《长征》这首诗成了迄今为止，我唯一一首能用地方方言诵读的诗。

  第一次感受糖的甜美是二舅舅带我去村里刚刚开办的糖厂。那应该是粉碎“四人帮”不久，村里办了一个糖厂。二舅舅还兼任了糖厂的会计职务。那天，村民看到二舅舅抱着我过去，拿了一小段竹子（木棍？），在一个黑糊糊的池子里卷了一点黑乎乎的东西，递给我。我缩在二舅舅怀里，看着这个丑丑的黑黑的东西，不肯接。二舅舅道了谢，接过来，对我说：“这是糖，很好吃的。你吃吃看。”我接过来，尝了一口，结果，这一小块缠绕在木棍的“丑”东西，成了我童年最美味的食品，至今，我还是偏爱甜食。

  第一次感受冬的神奇是因为有一年冬天，二舅舅见我天天呆在家里，很无聊，便想送我一件礼物。他拿了一个饭碗，盛了水，在里面放上一根红色的线，告诉我：把碗放在院子里，第二天早上去看，碗里会有一个我的礼物。小小的我听了，又兴奋又激动，还有点半信半疑。第二天早上，当二舅舅把一块透明的大大的碗形冰块交到我手里，还告诉我可以吃这个透明的东西时，当时我的震惊和喜悦是无法用语言言说的。

  ……

                            二

  我有三个舅舅，大舅舅年轻时就参加了地下党，跟着军队走了，成了一名将军，却也留在了外地。小舅舅年纪最小，长得也瘦小，地里的农活自然落在了二舅舅身上。那个年代，填饱肚子是很困难的事，何况外婆家有8个子女，二舅舅自然是常常饿着肚子干活的。

    曾经听妈妈说过，因为二舅舅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天天要下地干活的人，外婆总会想方设法为二舅舅留一碗番薯饭。但是，干活回来的二舅舅看着年幼的弟弟妹妹眼巴巴的样子，那碗宝贵的番薯饭总会扒拉出一大半给弟弟妹妹，自己只吃几口。因此，承担着家庭重担的二舅舅年纪轻轻就落下了胃病。

    二舅舅因为识文断字，为人正直善良，在村子里威信极高，一直担任村里的会计职务。只要是二舅舅做的账，就连村里最刁钻的人也是极其信服的。村里一旦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总要请二舅舅出面处理。退休后，二舅舅闲不住，还要去村里的白岩山山上的庙里帮忙做账，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深受村民爱戴。前几年，二舅妈走了。哥哥姐姐想接二舅舅去瑞安生活，二舅舅却一直不肯去，说自己离不开一直生活的村子，离不开老房子，让子女们放心，他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直到有段时间，二舅舅连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才让哥哥姐姐半强制带到瑞安，才去人民医院检查，还一直念叨着要马上回家。医院开始检查的结果，也一直以为是胃病，一边断断续续检查着，一边一直吃着胃病的药，二舅舅的病情却一直不见好转。

  直到半年之后，住院彻查，才发现不单单是胃病，而且已经成了一个字的病。因为二舅舅平常没怎么用药，第一次化疗后，效果奇好，恢复很快，马上健健康康地出了院，大家都以为二舅舅会没事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

    生病期间，邻里亲戚，亲朋好友来看望二舅舅的人特别多，大家带来了自己的心意。二舅舅却一律只收下大家的情意，代表心意的礼物一律退回。就连住在大姐姐家，也要一天念叨几回，说自己要回去，生怕累着大姐姐。大姐姐急得没法，跟二舅舅说，如果一定要回家，她也只能丢下家庭，跟着二舅舅回去住老房子里。经过亲戚朋友再三劝说，大哥哥小哥哥再三表明态度，二舅舅才勉强同意住一段时间。

  是的，二舅舅就是这样的人，一心只为他人着想，从来不为自己打算的人。

                        三

    看着照片中二舅舅微笑的脸，恍惚中，似乎还在人民医院的病房，大家去看望二舅舅。二舅舅虽然瘦了很多，精神尚好，却微笑着挥手让我们离去：“你们大家工作都忙，早点回家休息吧！我没事，过来检查检查，明天就回去的。”

        似乎就在前几天，二舅舅瘦瘦却有劲的手还拉着我，让我坐在他身边，宠溺地看着我，笑着对妈妈说：“云儿总是最孝顺的。每次去你家，看到我总是特别亲昵，连瓜子都要一颗一颗剥好了，塞到我嘴里，让我吃了，才会高兴……”

  似乎还在大姐姐家，二舅舅靠在沙发上，我坐在他身边，二姨、妈妈陪坐着话家常，大姐姐忙碌地照顾着我们。二舅舅笑着说我小时候的糗事：“瑞云小时候最缠人，最最粘的人就是我了，晚上睡觉，非得抱着我的脖子，玩着我的耳朵才能安心入睡，那是任谁都抱不去的……”

    如今，二舅舅已经离去两年多了，但在我心里，二舅舅一直不曾离开。他用他的一生告诉我：要珍惜当下，好好过好每一天，要珍惜自己拥有的工作，要认真对待工作，更要珍惜出现在生命中的每一份亲情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