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记

  (《惊魂记》上)

  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柳梦生也是冒着雨在这座林子里整整转了一天,始终都没有走出去,好似总是在来回的兜圈子,这林子隐隐的透着某种古怪。

  柳梦生是一个要去京城赶考的秀才,虽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但家道在他祖父一代就已经没落,他自幼丧父,母亲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也是一命呜呼。现在已是孑然一身。相伴他的也只有胯下的这头老驴。但是柳梦生人虽穷,志却不短,身上始终保留着祖辈读书人的气质,进取功名的志向从来没有放弃过。这次进京赶考几乎使他倾家荡产,才凑足了川资。为了能提前赶到京城他一路上不敢耽搁,以至于今天一大早就冒雨赶路才误入了这片林子。

  眼看着天要黑了下来,柳梦生心里有些慌了,现在已是人困驴乏,天黑之前再没有一个安身之处,难不成就要真的在这片林子里过夜了吗?

  就在这是他突然发现林子前面有些微光,好像是摇曳的灯火。他顿时心中大喜,

  “咦!难道前面会有人家。阿弥陀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柳梦生暗自庆幸!他并不迟疑骑着驴径自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去。等到了近前柳梦生却是吃了一惊,原来亮光竟然来自一座祠场。

  这座祠场早已荒废,房舍倾颓,门窗破败,给人一种很苍凉的气息,但是门上的一副对联却格外的惹眼,

  上联是:生前尽是无忧客,

  下联对:死后皆成安乐魂。

  正上面有一块匾写着四个苍劲的古体大字:

  “万姓公祠”

  整个对联全是黑底白字,让人看了怵目惊心。

  柳梦生暗道一声:“我怎么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他现在虽然需要一个能遮风避雨可以过夜的地方,也不太计较是个什么所在。但是在内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这里毕竟是一座祠堂,并不是生人居住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还是把驴拴在了廊檐之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祠堂挺大,里面一排供桌上面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灵牌,后面的几排架子上放置着各种样式的骨灰坛,很多都已经歪倒散落,看来已经有些年代,两支粗如儿臂的白色巨烛发着摇曳光芒照亮了祠堂的里面。柳梦生之前在林子里看到的微光大约就是这两支蜡烛的光芒亮。

  看到里面的景象,饶是如此柳梦生有些胆量也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里却有些奇怪,这个祠堂好像已经废弃很久,怎么还会有人来点蜡烛。正在疑虑的时候供桌下面突然一声怪叫,一个物件从供桌之下窜了出来夺门而出,大约是一只受了惊的野猫。随着几声猫叫,梁上又惊飞了一只乌鸦,嘎嘎几声在屋里转了两圈也从窗户里冲了出去。

  柳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倒退了两步才算稳住了心神。他略一迟疑,便整了整衣冠冲着那些灵牌跪倒说道:

  “各位前辈在上,晚辈柳梦生因进京赶考途中遇雨,偶过此地,在此盘桓一夜,无意打扰各位前辈休息,还望请恕罪,多多海涵,请受我一拜。”

  说完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拜罢他找了一个略微宽敞的地方席地而坐,吃了些已经被雨水泡透了的干粮,又寻了些杂草去喂了一下老驴。他在雨中焦灼了一整天,全屏一把破伞苦苦支撑,身上衣衫早已湿透,浑身有些发冷,枯坐了一会儿,便在那巨烛之下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柳梦生朦胧之中忽然听到断断续续的歌声从后院传了过来。唱歌的是一个女子,唱的正是马致远的《寿阳曲》

  “渔灯暗,客梦回,……一声声滴人心碎。……孤灯五更家万里,……是离人几行情泪…………。”

  声音如哭如诉,若即若离,哀楚至极。

  柳梦生暗暗纳闷,在这样的荒林古祠之内怎么会有女子夤夜唱歌,而且唱的还是如此悲凉的词调。于是他起身走出了祠堂,循着歌声径往后院走去。原来这座祠堂共有前后两重院子,后面还有一座比前面一间略大一点的房舍。但是却更加的破败,几棵老松矗立在院内,虬枝似蟒,树冠如盖,几乎把大半个院子都覆盖在了下面,显得极为阴森。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一轮冷月高挂中天,在这后院之中月光被松树遮住大半,凄凄的晚风吹的满院的松枝沙沙作响,偶尔传来一两声无规则的野禽鸣叫之声。

  柳梦生借着淡淡的月光来到了祠堂的后厅,推开了久掩的房门,他走了进去,里面摆放着许多的棺木,横陈斜卧凌乱不堪,在一个角落里,有一灯如豆闪着幽淡的光芒,一个白衣女子坐在灯下,低着头一边用梳子梳理着乌黑的长发,一边梦呓般的念着那首《寿阳曲》。

  长发遮住了女子的面容,看不清楚长得什么样子,只是能隐约看得出这个女子年纪并不大。仿佛也就十八九岁。

  柳梦生到底是读书人并不敢造次,他轻咳一声,稽首问道:

  “在下柳梦生进京赶考,因途中遇雨,夜宿于前殿,闻得姑娘夤夜诵诗,有些蹊跷,所以才冒昧前来,不知姑娘究竟是何人。为何夜宿于荒林古祠之内。”

  白衣女子悠悠的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相貌清秀,五官精致细腻,只是皮肤白的有些吓人。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柳梦生,好一会儿才幽幽一叹,说道:

  “唉!我一个落难之人,本以为在这荒凉之地发发牢骚,不想却惊扰了公子,还请见谅!”

  柳梦生道:“惊扰倒是没有,不过姑娘自称是落难之人,却不知是何缘故?”

  白衣女子听柳梦生一问欲语先泣道:“说来话长,我本是一良家女子,自幼钟情于我的表哥,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更是私定终身,可是我的父亲却不同意我们的婚事,硬是要把我嫁给本乡一个富户之子,竟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接受了人家的聘礼,而表哥也怀疑我已变心,不再搭理我,还和邻村的一个姑娘订了婚事。我心灰意冷,矢志不嫁于不相爱的人。眼看婚期已近,我就趁夜逃了出来,慌不择路的来到这了,想想凄凉的身世,不知不觉的就口无遮拦的胡唱了几句,却不想更有佳客夜宿于此。惊扰之处实是过意不去。”说罢起身给柳梦生纳了一个万福。

  柳梦生再次打量白衣女子,只见她身材高挑,亭亭玉立好似一朵初绽的百合花一般。令人心生恋慕。

  柳梦生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却也为之一荡,他赶紧收敛心神,问道:

  “不知姑娘芳名怎么称呼?”

  白衣女子道:“小女子姓萧,闺名素素。家住离此五十余里的萧家庄。”

  柳梦生道:“那么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萧素素幽幽道:“现在有家不敢回,我也不知道今后何去何从!”

  柳梦生道:“你我萍水相逢,我本不该过问姑娘的私事,但是以我愚见,姑娘还是回到父母身边为妙,也免得他们挂念。”

  萧素素叹道:“我很小就没有了母亲。”

  柳梦生道:“你不是还有父亲吗?”

  萧素素恨声道:“他哪里是我的父亲,他只不过是我的继父而已,我生来就不知自己的生父是谁,因此从小到大不知受到过多少嘲讽和辱骂。”

  柳梦生道:“即便是你的继父,也还对你有养育之恩!总还有些恩义。”

  萧素素道:“他只不过想拿我当棵摇钱树而已。有什么恩义可言。我今番既然出来了,誓死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柳梦生叹息道:“想不到萧姑娘的身世竟也如此可怜,和小生倒有些同病相怜。但不知姑娘今后何去何从?总不能在此地呆一辈子了。”

  萧素素唉声道:“我一介女流,无亲无故,天下之大,我也不知去何处存身。”

  她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既然柳公子如此古道热肠,不如我随公子一块儿去京城如何。一路上也可以给你端茶奉饭,也好有个照应。”

  柳梦生惊道:“萧姑娘差矣,自古道‘男女授受不亲’,况且你我只是一面之缘而已。非亲非故怎能结伴同行,这有辱姑娘的清白,在下担当不起。再说我一清流之士,一贫如洗也没有余资以供姑娘温饱。”

  萧素素幽然道:“柳公子何必如此迂腐,只要你我齐心何愁没有饭吃,没有衣穿。我看公子八成是嫌我长得不好,看不上我吧?“

  柳梦生慌忙道:“不不不,我绝无此意,你不要误会。”

  萧素素轻声泣道:“我一远房舅舅现在京城为官,听说正是主持今年殿试的主考之一,原本想随公子一道去投奔与他,也好让他为公子的科考通融一二,既然公子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念头也就作罢,反正我一个人也是到不了京城的。”

  柳梦生听完一怔,心中暗忖道:“我之所以荡尽家资孤注一掷,千里迢迢远赴京城,为的就是能一朝大比夺魁,出人头地。然而朝中无人就好似没有台阶,实在是太难了,现在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梯子送到面前,我若能弃之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但是柳梦生从小读的是圣贤之书,内心深处仍有文人孤傲和倔强的一面,他心里暗自焦灼道:

  “大丈夫博取功名应当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宁可直中取,莫可曲中求,我柳梦生岂能攀龙附凤,玷污了祖上的名节。”

  但是转念又一想:“唉!有时想一步登天真的是太难了。不如我只和这女子一道进京,至于科考之事我绝不求她,她自己如果愿意帮忙,我也不推却。”

  一念至此,他不由得脸微微一红,小声默默说道:

  “既然这样,天明之后就请姑娘和我一同上路便是。但说好只是一道结伴而已,等到了京城我们便各自为安。”

  萧素素破涕为笑的说道:“多谢公子成全。”

  萧素素略一沉吟又说道: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前者公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我毕竟是男女有别,公子也不要把我看成一个水性杨花之人,我只不过看公子一脸忠厚之相,才做此决定。我们之间必须要有个约定才行。”

  柳梦生听了一愕道:

  “萧姑娘这话怎么说?”

  萧素素道:“我们之间虽算不得私定终身,但是迢迢千里结伴而行,必然会让人产生误会,或受人把柄。这样就不太好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互赠一个信物,等见到我舅舅之后,剩下的事情再由他老人家裁决。”

  柳梦生禁不住深看了萧素素几眼,越发觉得此女不仅美貌绝伦,更是心思细腻,不由得为之一痴。

  萧素素从袖里取出一个金色的镯子交给柳梦生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更是逃难到此,身上没有像样的东西,只有这个金镯子,是我母亲当年的定情信物,但还算是拿的出手,你就戴上吧!”

  柳梦生也没有拒绝,拿在手中看了看,只见就是一个普通的金镯子,也没有奇特的地方,他没有迟疑就把那个镯子套在了左手之上。

  等这只镯子一套上柳梦生的腕子,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从镯子之内散发出来,骤然之间袭遍全身,让他的头脑立刻昏沉起来。渐渐地失去了意识,耳边却清晰的听到了萧素素格格的笑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梦生才悠悠的醒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处在了一个奇妙的所在,这是一个近乎封闭的空间,没有门,也没有窗户,但是却并不十分黑暗。更为奇妙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变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又有种似有似无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哪儿?”柳梦生吃惊道。

  就听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柳公子,你的魂魄已经被封锁在了这个金镯里,而你的肉身就暂时归我所有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吧。”

  听声音说话的赫然就是萧素素。柳梦生大惊失色,他看到在这个空间里每隔不远就有一个小孔,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他从小孔之中向外看去,只见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用萧素素的声音在说话。

  柳梦生顿时如冷水泼头一般的大喝道:“萧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般害我。”

  萧素素笑道:“我害你了吗?老实说那个镯子只有自己心甘情愿的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才会产生魔性。可不是我强迫你戴上的。你心中有魔才会如此,怨不得别人。”

  柳梦生道:“但是我毕竟是受了你的欺骗,才接受了你镯子。”

  萧素素道:“我之前给你说的话是半真半假,也并没有完全欺骗你。”

  柳梦生惊疑道:“此话怎讲,我愿意听个究竟。”

  萧素素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就原原本本的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听。我自小丧父,随母改嫁到了继父家中,没过三年又丧了母亲,日子从此一波三折,继父对我很不好,一有不顺心对我非打即骂,幸好我还有个表哥,也就是我母亲的侄子,姓付名显,和我住的不算很远,对我还算照顾。表哥付显也是一介书生,风流倜傥极能讨人欢心,久而久之我对他早已垂青,他对我也有意,这支金镯就是当初他私下给我的定情信物,可是后来天不遂人愿,我继父欲把我许配给邻村的一个乡绅为妾,我誓死不从,于是和表哥商量好两个人连夜私奔,就一路跑到了几百里,来到了离此地五十里外的青羊县城之中。”

  柳梦生听完说道:“虽说私奔有碍于礼教,但是对于你来说也算是无奈之举。幸好还有一个爱你的人一路相随。”

  萧素素冷哼一声说道:“爱我之人,你以为他真的爱我吗?到了青羊县城没过多久我们盘缠用尽,他每日里对我冷嘲热讽,而已自己暗地里又和一个绸缎庄的小姐眉来眼去勾搭上了。最最无耻和令我伤心至极的是,他竟偷偷的把我卖进了妓院之中,我竟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柳梦生惊叹一声道:“你表哥如此做法当真是包藏祸心不知廉耻,把读书人的颜面都丢尽了。

  萧素素恨声道:“这个畜生无耻至极,他哪里还知道什么是颜面。就是他亲自领着妓院老鸨和一些恶奴把我拖进了妓院,当时我的心就好死倒剜一般,看着被自己深爱的人给出卖,那简直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柳梦生长叹一声说道:“没想到萧姑娘的遭遇竟如此凄惨。”

  萧素素道:“这还不算,更凄惨的还在后头呢,我被抓进了妓院,老鸨让我接客,我以死相抗,结果被他们毒打一顿后,关进了一间密室之中,并且不给我饭吃。就这样一直过了两天,直到那天下大雨的时候,有一个姐妹冒死把我放了出来,我仓皇出逃,一路上冒雨疾行,他们很快得知了消息,就追了出来,由于我身上有伤,又两天多没吃东西,身上没有太多的力气,跑出去没有几里地就被追上了。这次他们棍棒相加更不留情,一直活活的把我打死在了一片荒林之中…………。”

  说到这里萧素素已是泣不成声,她咬牙切齿道:“老鸨等人看出了人命,就命恶奴用一领芦席将我包裹,扔在了荒林之中,后来幸好有个好心的员外打此经过,才用一口薄皮棺材将我裝敛了,放在了这万姓公祠之内。我一念阴魂不散,怨灵难收,发誓终有一日我要办此冤仇,杀尽负心之人。因此那个当年负心人送我的金镯也就被我练出了魔性……,唉!这一晃就是五六年了,希望我的那些仇人都一个个的还没死,也好跟我报仇的机会。”

  萧素素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说道:“我下场如此惨绝,都是拜那个负心人所赐,天下间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也一样,也是一丘之貉。”

  柳梦生幽然一谈说道:“萧姑娘,你遭遇虽苦,但也不必如此偏激,你碰上了负心汉,但是却不能把天下的男人都一杆子打死吧。”

  萧素素格格笑道:“我这个魔镯有一个破解的方法,就是真心爱你的人咬破中指点在你的眉心之处,我的魔法立时可破。也就是说我现在把你的魂魄锁在了镯子之中,我的灵魂借用了你的身体,如果有一个爱你的人咬破中指点在你这具身体的印堂之上,我的魔法瞬间便破了,明白了吗,你若相信世上还有真爱的话,就拭目以待吧,但是前提是必须在七日之内方可。镯子我就放在这个棺材顶上,你就请自便吧。”

  柳梦生大声呼道:“萧姑娘你走了,你就不怕有高人来到这里听到我的呼救声,救我出去吗?”

  萧素素冷冷一笑说道:“你的魂魄在这个镯子里面,意识只能和我一个人联系,你的说话之声除了我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够觉察到,你就是喊破天也不会有人听到。就老老实实待在里面,死了这条心吧!”

  柳梦生暗叹一声问道:“那么你现在又去哪里呢?”

  萧素素说道:“我自然是去报仇了,以前我是孤魂野鬼,没有躯体不能自由出入,即便是去了也无力报仇,现在不一样了,我要用你这具躯体来完成我的报仇大计,也不枉我在此苦等了好几年,才等到了这次机会,岂能错过。现在我已经是迫不及待了,马上就去青羊县城找那些人算账。”

  她说完话便走出了这座祠堂没有了影子。柳梦生一个人待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他思前想后也想不出脱身的办法来,心中叫苦连连,暗暗忖道:

  “一念之差,招来无妄之灾。可见人活一世且不可贪心,贪心必生魔障。如今落在这魔镯之内,也不知如何脱身。现在别说我没有相爱之人,即便是有她又如何能寻到这里,更不可能知道破解之法。但眼下又岂能坐以待毙。罢了,罢了!或许是我柳梦生命该如此。”

  柳梦生思前想后苦无脱身良策,正自哀愁之际脑中忽有一到灵光闪过。原来柳梦生的母亲生前素信佛,家中也有佛位供奉,柳梦生自小耳闻目染也会念一些佛经,他突然想到母亲经常说的佛能驱魔的一些说法。也是一时福至心灵,不禁就默念起了《光明经》。

  这《光明经》是柳梦生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一部经文,但是并不时常念诵,他原本对颂佛驱魔一说也不报太大希望,但也聊胜于无。今日此情此景倒也能静下心来,一遍一遍的默默诵读。

  在这个特殊的空间里,柳梦生也辨不清是什么时间,只知道《光明经》已默念了无数遍,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有动静,他从小孔里往外看,就见萧素素(现在是附在柳梦生的身体上)从外面回来了,看上去很疲惫。手里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袱。

  柳梦生问道:“萧姑娘回来了吗?”

  萧素素盯着魔镯看了一遍,说道:“幸得我大仇得报,我杀了付显这个负心忘义之徒,还有妓院里的老鸨这个恶婆子,并且把他们的人头取了回来。”

  柳梦生道:“既然萧姑娘大仇已报,现在也该安心了,然而鹊巢鸠占,岂是长久之计,希望姑娘垂怜在下对姑娘并无恶意的份上,还是归还在下躯体,放过我吧!”

  萧素素冷笑道:“柳公子你也是读书人,难道就不知道‘得陇望蜀’的典故吗?况且我现在仇还没有尽报,世上还有很多人该死,比如说我那狠心的继父,比如说…………,怎可能半途而废,再说了,我现在越发觉得借尸还魂实在是一个明智之举,就如同我重生一般,可惜借的是一具男身。不过总比没有强的多,等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我的魂魄和你的躯体凝实,我就会变成另一个你,到那时我虽然失去魔力,但是却能变成一个正常人,你吗?就在里面将就将就吧!”

  柳梦生知道萧素素已入魔道,自己多说无益,索性不再理会,平心静气又念起了《光明经》,一遍又一遍的默诵着经文,良久良久。忽然他感觉脑子里有一道祥光崩射,紧接着他睁开眼睛看到有一朵莲花升起,他整个人轻飘飘的落在了莲花之上,莲花载着他袅袅而起,像一缕轻烟一般的穿过镯上的小孔,竟然到了镯子的外面,他看到了在一旁的角落里放着那个打开了一半的包袱,里面有两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而他那具被萧素素强占去的躯体平躺在一具棺材之上,正在沉沉入睡。看到这一幕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魂魄感觉在瑟瑟发抖,好似风中的落叶一般。他又默诵着佛经,那朵莲花又载着他原路返回到了镯子之内。

  仿佛这两三天里,萧素素俱是一早出去深夜方回,包袱里又陆续拎来几颗人头,也不知死者是何人,他现在已经彻底无话,也懒得理会。

  直到第四天萧素素并没有出去,一直躺在棺材上休息,柳梦生也是一直待在镯子里诵经。然而有一件事情的发生打破了这种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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