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日
段妃忍死留清白
吴王出奔不内讧
燕国的慕容垂，原名慕容霸，小时候很聪明，深受父亲的喜爱。
父亲本打算立他为世子，指望他有朝一日称霸天下的。可是朝中大臣们说他是小儿子，立他不合制度。哥哥慕容儁继承王位之后，把这位兄弟恨得入骨。
一次，慕容霸骑马摔倒，碰断了牙齿，哥哥本来就讨厌“霸”字，便给他改名慕容缺,是“缺了牙齿”的意思。后来他听说“缺”字跟图谶有联系，怕对自己不吉利，又叫弟弟改成慕容垂。【《晋书·慕容垂载记》：垂少好畋游，因猎坠马折齿，慕容俊僭即王位，改名，外以慕郤为名，内实恶而改之。寻以谶记之文，乃去“夬”，以“垂”为名焉。】
慕容垂很有政治才能，镇守龙城时，受到百姓的拥戴。燕王怕他造成威胁，召回邺城，封为吴王。
吴王的妃子段氏，本是鲜卑段氏部落的贵族出身，心气高傲，对皇后足可浑氏不太尊重，懒得按时节朝见，皇后把段氏也恨透了。这样，兄嫂俩有心要整垮弟媳俩。【358.12燕吴王垂娶段末女，生子令、宝。段氏才高性烈，自以贵姓，不尊事可足浑后，可足浑氏衔之。】
中常侍涅皓，摸准了国王和皇后的心思，诬告段氏和吴王的典书令高强合伙，暗中搞巫蛊妖术，诅咒国王，顺便把吴王也牵扯上。【358.12燕主俊素不快于垂，中常侍涅皓因希旨告段氏及吴国典书令辽东高弼为巫蛊，欲以连污垂】
燕王大怒，将段氏和高弼交给廷尉，投入监狱，严刑拷打，逼他们认罪。两人都咬紧牙关，拒绝招供。【358.12俊收段氏及弼下大长秋、廷尉考验，段氏及弼志气确然，终无挠辞。】
慕容垂看着夫人遭受这般毒刑，伤心极了，派人悄悄告诉段氏：“人生总有一死，何必忍受这般毒刑呢？还是承认了结吧。”【358.12掠治日急，垂愍之，私使人谓段氏曰：“人生会当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
段氏托来人转告吴王：“我为什么要这样？大王，要是随便承认，给自己脸上抹黑，也给祖宗丢脸，还要连累大王。我活着清白，死有骨气，才不愧做人啊。”她始终态度坚定，没有丝毫的含糊。【358.12段氏叹曰：“吾岂爱死者耶！若自诬以恶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为也！”】
慕容垂得救了，段氏却惨死在狱中，尸体移出来时，已经面目全非，不成人形。【358.12辩答益明；故垂得免祸，而段氏竟死于狱中。】
接着，慕容垂又被调去辽东，他续娶了段氏的妹妹。皇后知道了，硬是把这位新娶的妃子赶走，贬为平民，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慕容垂。结果兄弟间的关系更加恶化。【358.12出垂为平州刺史，镇辽东。垂以段氏女弟为继室；可足浑氏黜之，以其妹长安君妻垂；垂不悦，由是益恶之。】
燕王的雄心很大，东征西讨，连年出兵，百姓劳苦，自己也很疲倦，经常做恶梦。一天夜里，他梦见赵王石虎摸到身边，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二话没说，掉头走了。“怎么回事？死人也会来作怪？”燕王醒后，很是烦恼。次日一早，叫人把石虎的坟墓挖开。一看，奇怪，棺材里是空的，没见尸体。于是张贴布告：找到石虎真尸的，赏一百斤金子。【359.2俊梦赵王虎啮其臂，乃发虎墓，求尸不获，购以百金】
有位女人李菟应命而来，说出真情，果然在东明观的地下空里挖了出来。尸体没有腐烂，衣服也没损坏，一眼就被认出来了。【359.2邺女子李菟知而告之，得尸于东明观下，僵而不腐。】
燕王踏住死尸，骂道：“死胡，你怎敢吓唬活天子！”接着一条条地数说石虎的罪恶，并打了一百鞭，再投入漳水。【359.2俊蹋而骂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子！”数其残暴之罪而鞭之，投于漳水】
说也奇怪，尸体漂到紫陌桥，挨近桥柱，沉下河底，再没浮起来。百姓都说，这桥是石虎在生时造的，也许他想住下来吧。若干年后，秦国灭了燕国，王猛把李苑抓住杀死，从桥下捞出尸骨，重新安葬在邺城郊外了，这是后话。【359.2尸倚桥柱不流。及秦灭燕，王猛为之诛李菟，收而葬之。】
燕王由于劳累和忧虑，得了病，不久就死了。太子慕容玮继位，慕容垂也被召回邺城来。可是，他的威信越来越高，皇太后足可浑氏和掌大权的太傅慕容评也越加忌恨。【369.10 吴王垂自襄邑还邺，威名益振，太傅评愈忌之。】
有人劝吴王说：“先发制人少流血，观望等待要吃大亏的。为了燕国的前途，赶快动手吧。”【369.10太宰恪之子楷及垂舅兰建知之，以告垂曰：“先发制人，但除评及乐安王臧，余无能为矣。”】
慕容垂很伤心：“骨肉相残，挑动内战，我宁可受死，也不愿干！”【369.10 垂曰：“骨肉相残而首乱于国，吾有死而已，不忍为也。”】
可是坏消息不断传出，太后准备抓他了，他才下定决心：“想重归旧好是不行了。我只有逃出燕国，躲避灾祸。”【369.10 顷之，二人又以告，曰：“内意已决，不可不早发。”垂曰：“必不可弥缝，吾宁避之于外，余非所议。”】
于是乘机带上世子慕容令和族人亲戚一同逃入前秦国的长安。
秦王苻坚早就准备攻打燕国的，只因害怕吴王的威名，才没敢出兵。【369.11初，秦王坚闻太宰恪卒，阴有图燕之志，惮垂威名，不敢发。】
听说他主动投奔，便到郊外迎接，拉着他的手，表示慰问：“你是天生的英雄，老天特地请你来跟我合作，将来统一天下，到泰山祭祀后，你就回国，坐镇幽州，忠孝两全，不是妙极了吗？”【369.11及闻垂至，大喜，郊迎，执手曰：“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当与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还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为子之孝，归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
慕容垂一再感谢：“流浪他乡的臣子，免除罪过已是万幸，回国再享富贵，不敢奢望了。”【369.11垂谢曰：“羁旅之臣，免罪为幸；本邦之荣，非所敢望！”】
苻坚欣赏慕容垂家族的才能，给予他们的待遇很优厚。他们生活平静，关中人士也非常仰慕。【369.11坚复爱世子令及慕容楷之才，皆厚礼之，赏赐钜万，每进见，属目观之。关中士民素闻垂父子名，皆向慕之。】
王猛是有心人，提醒秦王：“慕容父子，好比龙虎，难得驯服的。一旦养成气候，乘着风云的势头，就不能宰制了，还是早些除掉为好。”【369.11王猛言于坚曰：“慕容垂父子，譬如龙虎，非可驯之物，若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不如早除之。”】
秦王不赞成：“我正要收揽天下人才，澄清四海，统一中原，怎么能见到人才又杀？他来投奔之日，我就推心置腹，话也说得清清楚楚。普通百姓还不失信，何况是一国的帝王！”随即封慕容垂为将军和侯爵，连儿子也有官位。【369.11坚曰：“吾方收揽英雄以清四海，柰何杀之！且其始来，吾已推诚纳之矣；匹夫犹不弃言，况万乘乎！”乃以垂为冠军将军，封宾徒侯，楷为积弩将军。】
对于燕国来说，失去慕容垂，是无法弥补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