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平：海霞校园花草诗词中的“我”

海霞校园花草诗词中的“我”

        范子平

        古人咏和花草树木的诗词不少，但是同一题材成规模成批量的吟诵，也许我孤陋寡闻，只知道《红楼梦》中的咏白海棠、咏菊和咏梅。曹公的诗词力透纸背，活画出了那些孤独忧伤的少男少女的灵魂。至于当代咏诗填词的人虽众，好诗词难觅，以花草树木为题的诗词耐读者更向来寥寥。这时候阅读欣赏邹海霞女士清新的校园花草树木诗词，给人一种不一样的审美惊喜。海霞起笔就写一百多首，逐个描绘新乡县一中校园所见到的百种花草树木。这百余首生动形象的诗词已经集结成恢弘的神奇的植物园。要评价这一百多首诗词，也许是另一项繁复的配套工程，我肯定是力所不逮的，这里只能聊聊海霞诗歌中的自我形象，算是一点读后感，作为引玉之砖，亟盼有人能来完成这项工作。

        古语云诗言志歌咏言，“我”是诗词的灵魂，甚至可以说无“我”即无诗。古今所有好诗好词，全是诗人“我”思想和情感的冲注。如杜诗，在雄浑的江山描绘之后，往往跟着“我”的境况和感受。“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之后，就是“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千古名联之后就是诗人自己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有时诗人用“我”直抒胸臆，也往往起到振聋发聩作用，如李白“我本楚狂人”，龚自珍“我劝天公重抖擞”，鲁迅“我以我血荐轩辕”等等都是老幼皆耳熟能详的名句。海霞咏花诗词共112首，其中直接提到“我”字的就有18首，提到“我”字有19处。如咏垂丝海棠中的“长丝绾缀小盅盏，蓄饮春风慰我思”，咏碧桃两首中的“借我三分秀，同描牧野春”和“我料朝霞和岭岫，一枝偷借染了春”，咏梅中的“都知红与碧，皆是我颜容”，咏鸢尾花中的“我疑春日私心袒，暗遣东风仔细描”，咏蔷薇中的“我有春词愿相引，可得几味小风情”，咏女贞中的“随它斧剪情形异，呈我果实禽鸟亲”，咏凌霄绝句中的“我赞藤萝怀大志，扬长避短把云拿”，咏竹中的“叶分撇捺藏丘壑，送我潇潇夜雨来”，咏国槐中的“枝间更有盈盈雪，洗我心庭小躁狂”，咏悬铃木五律中的“行道植佳木，繁阴净我心”，咏小蓬草中的“阅罢孩童字，开门我与春”，咏春果中的“我有琼瑶三两杯，邀风邀雨送春归”，咏金边黄杨两首中的“生来矮小难由我，只做坚贞郁郁身” ，咏楸树中的“我看楸英亦洒脱，红白粉紫自婀娜”等等。海霞更多的诗词虽然没有直接用“我”字，但诗意句意却明白显示了“我”的存在和性情。咏红叶石楠中“问君何故长留步？嫩叶新梢红煞人”谁问红叶石楠呢，显然是作者“我”。再如咏银杏树中的“天公何意要偏心，许你春寒缓起身”，那是有你必有“我”啊。咏木槿花中的“忽忆江南行旅处，香飘小巷一栏词”，那是人与鲜花对话，融入了作者带着花儿香的往事回忆。

        海霞诗词中的“我”就是女诗人自己。她是花草树木的知音，自然懂得花草树木的喜怒哀乐。而女诗人与花草树木心心相印，最能体现诗歌的灵性。《玉兰》开篇就是作者内心独白：“独爱木兰清雅姿，银樽开拢有矜持。”咏楸树中“我看楸英亦洒脱，红白粉紫自婀娜”，是心仪和由衷的赏识，是发自心灵的忘情独白。咏凌霄七绝中的“都言此物善攀爬，一路还吹小喇叭。我赞藤萝怀大志，扬长避短把云拿”与浣溪沙中的“一架苍藤敢触云，金花朵朵奏佳音......草木从来依本性，不因臧否改初心”，颇有《红楼梦》中薛宝钗柳絮词的意味，反其意而为之，翻案带着蓬勃的青春朝气。诗人为藤萝仗义执言，是对常被世俗诬陷的勇敢者的礼赞！ 咏桃林中的“我欠桃花一段情，尝折蕊朵此园中”，对桃花的赞美含有对自己采摘蕊朵的愧疚，显得别致真切。咏捋槐花中的“我见槐花分外亲，攀枝采朵不惜身”，对槐花的喜爱达到忘乎所以的地步。咏海桐的“都说常绿无芳蕊，君且来识七里香”，则是诗词中的“我”在指点着鲜花向众多观众介绍了。海霞观赏花草常联想自己童年的温馨记忆，将花草树木优雅可爱之姿态以及蓬勃之精神，与自己的人生经历结合起来，共同织就一片色彩斑斓的理想云锦：“少小随娘烘涩柿，鸭梨一个戏丹红”“来生若是托成树，赠你唇边一串春”等诗句，则是“我”魔幻的发力，来生要化身为槐树以清香可口给人，对世间人的大爱的情感，不仅来源于对槐树的真挚怜爱，而且是对槐花价值的高度赞扬。

        有时候海霞诗词中的“我”就是花草树木，通篇拟人在对你坦荡心胸告白。《垂丝海棠》由人到花，亦人亦花：“曾诵易安红瘦词，微醺半掩一帘诗。”《菊说》“俺本长安貌，何求五柳魂”，诗句简约而令人联想深广。这不是“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的五柳先生，不是“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王维，而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青春女性啊，集美丽容貌与志趣高尚的灵魂为一体，打造了人世间审美的新高度。“有君身侧伴，敢唤雪神来。”菊与人相伴戮力同心，是健康向上的动力，是女性美丽与不屈不挠生命价值的书写。咏丁香中的“我有诗行色紫白，小拳一放暗香来”，紫白本是平常的颜色，经过诗人以诗行比喻，顿显高雅不凡，从收敛的花苞到伴随着暗香盛开的鲜花，这个过程是那样生动感人。咏梅中的“都知红与碧，皆是我颜容”，是多彩多姿引以为荣的宣告。咏竹中的“叶分撇捺藏丘壑，送我潇潇夜雨来”，是对自然的感恩和天人一体的歌唱，使我们仿佛触摸到了大自然的呼吸和脉动。咏国槐中有句：“翠羽藏蝉夏日长，拥风饮雨慰学堂。枝间更有盈盈雪，洗我心庭小躁狂。”国槐也叫“刺槐”，从中医角度讲，刺槐花确实具有安心润燥作用，作者这里是借物喻人，写历经风吹雨打仍然顽强绽开笑颜的洁白花朵对人心灵的净化。咏火炬树中的“ 名为火炬却防火，枝叶娇柔根暗侵。多少人间尴尬事，欢歌苦泪一条因。”通过深刻有力的反衬，包含了女诗人对事物两面性的哲理思索。咏小蓬草中的“阅罢孩童字，开门我与春”，把无名小草同明媚的春光并列，写出了底层朴实雄浑的气势。咏老椿树一诗说：“半边枯死半边荣，隔水隔栏远市声。唯有高空云与月，知它曾纳几多风。”即使遭受了他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也要沉稳镇定不畏艰险坦然面对，这也是诗人“我”深沉的感慨。

        海霞诗词中的校园植物都具有独立自重的人格。一株株树木葳蕤地挺立在我们眼前，一朵朵鲜花活色生香，是坚毅的热烈的，也是纯洁高尚的，形成一种明丽隽美的意象。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正是诗人的自我写照。女诗人她以青年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细腻，以拟人和象征对比等多种手法，把丰富复杂的情感表达得多姿多彩，充溢着丰盈、刚健的生命气息。

        海霞女士是新乡鄘南诗社的社长，一些年老年少的诗迷会恭恭敬敬地喊她老师。她不仅熟谙平仄对仗等古体格律诗词的格式，而且对诗歌的精神有独到的理解，对诗词的立意叙事抒情等掌握自如，带头写出了一批高水平的诗词，初步形成了自己清雅隽永的风格。这次她创作校园植物诗词，邀我写几句诗评，我自觉难当此重任，就要婉言谢绝，而海霞好像预料在先，发微信说我默认你同意了啊。我好像看见了海霞女士调皮的微笑。是的，海霞君可谓我的忘年交，是可以坦诚交流不用担心会出卖你的那种。朋友有令，我只能勉为其难写下些文字。如果这里再说些题外话，那么我觉得海霞君虽然写这些古体格律诗词驾轻就熟，但是以后主要精力还是不要放在这些上边的吧。因为海霞君是个内涵深沉的奇女子，有思想有抱负，而且创作现代诗歌、小说散文和杂文都有较高的造诣，仅我见到的她的文字已经证明了她在这些方面出手不凡，还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而比起格律诗词来，这些文体在当代是更有读者更有影响力的吧。

范子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小小说学会副会长，新乡县作协主席。曾获得全国小小说“金麻雀奖”，著有长篇小说《官场那些事》，小小说集三部，有多篇小小说入选各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