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红楼梦》第三十六回内容分析①月例之事识等级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一)故事梗概

上回写凤姐为宝玉准备了莲叶汤,也趁机请大家吃。王夫人命金钏儿的妹妹玉钏给宝玉送去。宝玉因金钏儿跳井之事愧疚于心,对玉钏备加体贴。傅家来人请安,宝玉只顾说话,不慎将汤碗撞翻,自己被烫了手,却只管问玉钏烫了哪里。

这回我们先关注前半部内容。话说贾母见宝玉一日好似一日,怕将来贾政又叫宝玉,遂命人将贾政的亲随小厮头儿唤来,吩咐他回老爷,等宝玉过了八月才许出二门。贾母又命李嬷嬷袭人等来,将此话说与宝玉,使他放心。

宝玉一听可得意了,本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今日又可将亲戚朋友一概杜绝,他在家中闲消日月,随便游卧,每日一清早到贾母王夫人处走走,回院甘心为诸丫鬟充役。

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导劝,宝玉依然会生气。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众人见他疯颠,也就不向他说正经话了。独有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

凤姐自见金钏死后,忽见几家仆人常来孝敬她东西并不时来请安奉承,生疑后问平儿。平儿一针见血地说,猜是他们的女儿是太太房里的丫头,太太房里原有四个大丫鬟,金钏儿、玉钏、彩霞、彩云,她们四个月例分别为一两银子,其余剩下的丫鬟都是月例几百钱。必是大家为争金钏儿那一两银子的事儿。凤姐一听称对,新生主意后安下心,自管迁延着,等那些人把东西送了,然后乘空方回王夫人。

这日午间,薛姨妈母女与林黛玉等在王夫人房,凤姐儿便请王夫人指示下月丫鬟月例发放之事。

王夫人决定房里不用再补丫鬟,把金钏儿的1两银子给她妹妹玉钏儿。凤姐答应后回头恭喜了玉钏儿,并令玉钏儿过来向王夫人磕头。

下来,王夫人问起了赵姨娘周姨娘的月例,凤姐回复:两位姨娘月定例每人二两。赵姨娘+贾环的二两后共为四两+四串钱。

王夫人又问是否按数给了他们。因恍惚听见有人抱怨,说短了一吊钱。凤姐忙回是因为把俩姨娘们的丫头们月例减半了,原每人各一吊。从旧年他们外头商议的,人各五百钱,一个姨娘两个丫头,所以短了一吊钱。凤姐说完,还补充这决定跟自己无关。

王夫人听了作罢,又问贾母屋里的丫鬟们月例情况。凤姐回答,贾母屋里八个丫鬟,每人月例1两,目前贾母跟前只有七个,袭人拿着贾母给的月例却在宝玉处。

袭人是宝玉的人。不能裁了银子,若再添一个人给贾母,便可以裁了袭人的。若不裁袭人的也有办法,只须在贾环屋添一个丫鬟才公道均匀。晴雯、麝月等7个大丫头,每月月例1吊,佳蕙等八个小丫头,每人月例五百。薛姨妈听后笑称凤姐说得头头是道。

王夫人指示凤姐儿,让她挑一个好丫头送贾母处补袭人缺位。以后袭人的月例2两银子+1吊钱由自己月例20两银子里扣除。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袭人的一分都从自己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账。

凤姐一一答应后笑推薛姨妈,意思是早告诉过姑妈,那袭人今儿能如此,果然是应了她的话。薛姨妈也对袭的模样儿与行事做人大为赞叹,并称早该如此。王夫人更是含泪对大家说述说袭人的好处,比宝玉强十倍!宝玉得袭人长长远远服侍一辈子是造化。

凤姐道:“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他在屋里岂不好?”王夫人道:“那就不好,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许,三则那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纵不敢十分劝了。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二)内容分析

本回的宝玉因被父笞挞受重伤,受贾母宠爱,重回自由。此篇暂不细谈。

下来,从以下三点分析本回上半部分重点内容。


01

王夫人询问凤姐荣国府主仆月例(月钱)之事(《汉语大辞典》解释“月钱”为:按月支给的钱款,类似于今天的“工资”)的对话,透露了荣国府主仆因身份地位不同,所得月例天壤之别。

贾府有嫡妻王夫人与嫡子贾宝玉,有妾赵姨娘与周姨娘,庶子贾环出自赵姨娘所生。周姨娘无子。

贾政的妻妾因身份不同配给了不同数量的丫鬟,丫鬟们的月例也根据服侍不同主子与工种的不同所得月例数量不同。

假如把贾府置身于明清两代中,了解那时的货币制度与贵族家庭里的月例,也就明白主仆之间巨大的差异了。

1两银子=1吊=1000钱=4串

1两银子属于官方规定“例价”,而兑换市场比例(时价)则不断波动。到了清代,出现过“银贵钱贱”的局面,即1000钱都值不了1两银子了。

一枚铜制铸币(方孔钱)为一文,一千文用绳子从中间的孔里穿起来,称为一贯或一吊。

①贾政之母~贾母

配8个丫鬟,每人月例1两银子。
袭人本在贾母队伍中,本回被王夫人拿走。

②贾政之嫡妻~王夫人

王夫人月例20两

王夫人4个丫鬟(金钏儿已死、玉钏儿、彩霞、彩云)每人月例1两银子。但王夫人把金钏儿的1两银子给了玉钏儿。玉钏儿得月例为2两银子。

本回袭人被王夫人纳入阵营,袭人月例(原是贾母的丫鬟,后被派给宝玉使用,月例1两银子由贾母出;今转为王夫人亲自发月例2两银子+1吊钱;同时,王夫人指示,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由自己分例上匀出来,不动官中的。

③贾政之妾~赵姨娘与周姨娘

赵姨娘月例2两
赵姨娘所生庶子贾环月例2两
赵姨娘2个丫鬟,每人月例500钱=2串

周姨娘月例2两
周姨娘2个丫鬟,每人月例500钱=2串

④贾政之子~宝玉

宝玉有15个丫鬟侍候着,袭人的月例由王夫人出。
晴雯、麝月等7个大丫头月例各1吊(即1两银子)
佳慧等8个小丫头月例各500钱=2串

看到这里还想起一些事,王夫人拿走贾母的丫鬟袭人,不知道是否提前请示过老太太。晴雯也本为贾母看上后让她去服侍了宝玉,晴雯伶牙俐齿得罪了人后被逼离贾府,孤独病死。最后贾母跟前只剩个鸳鸯,还被儿子贾赦打算着娶走为妾,贾母得知大为震怒,鸳鸯同样衷心贾母誓死不从,贾母死后,鸳鸯上吊自杀。这就是贾母身边最喜欢的三个丫鬟的命运。

02

这回,袭人在凤姐、薛姨妈、宝钗的多次暗示中,终得王夫人赏识,不仅调离贾母处,且月例翻倍不止。

个人通过前后内容分析,王熙凤才是袭人背后的推手。为何这么说呢?

前回有一个情节,王夫人与袭人亲密交流,王夫人说道“我的儿,你有话只管说。近来我因听见众人背前背后都夸你,我只说你不过是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跟前和气,这些小意思好,所以将你和老姨娘一体行事。谁知你方才和我说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和我的想头一样。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别教别人知道就是了。”

这段话里,王夫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提拔袭人,且学例不少于姨娘。而最关键提说的
众人背前背后都夸你”这夸奖的众人有:贾母(贾母买来的袭人,调教得非常好使后,才让其照顾宝玉)、宝玉(怕袭人被母兄赎身时就向袭人发誓过留在贾府)、宝钗(除了平时对袭人的细致观察与揣摩,还有间接报答袭人勿传薛蟠孩宝玉被打的谣言)。

下来,就是王熙凤对袭人的美言了,要知道,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薛宝钗都是王家一支亲密关系,现聚集在贾府。宝玉是贾府的希望,虽然他本人不喜作为。宝玉的丫鬟袭人是贾母的人,而凤姐为讨得贾母欢心也是在所不辞的。

当王熙凤听见王夫人给袭人升了月例,笑推薛姨妈道:“姑妈听见了,我素日说的话如何?今儿果然应了我的话。”这说的就是她眼力好,非常看好袭人,如今王夫人也如此,可见大家都随了心了。王熙凤向来会察言观色,王夫人有所流露,被王熙凤准确预见也可能。

薛姨妈听了王熙凤的话同样附和袭人不错,王夫人含泪提说袭人的好处强过宝玉十倍。并说宝玉因袭人在身边服侍是造化。

下来重点又来了,凤姐道:“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他在屋里岂不好?

王夫人虽以自己理由说暂时不妥。但描写王熙凤助力袭人的几个镜头已经足够了。王熙凤会看人,除了前面的丫鬟小红表现好被她夸并调到跟前。袭人是第二个被她大夸奖的丫鬟。

要说王熙凤是袭人的推手并不为过,因为王熙凤是贾府核心圈里的人物,她一句好言顶别人万句,缺少了她在王夫人跟前的美言,袭人不会得到王夫人如此青睐,至少没有像现在这般重视。


03

凤姐在王夫人屋里说毕半日,见无话便转身出来。见有 几个执事的媳妇子正等她回事,便告诉众人自己把二百年头里的事都想起来回了太太。

凤姐又冷笑说自己今后要干几样毒事,不怕人抱怨给太太听,然后又指桑骂槐骂地警告了几句。

凤姐到底当着众人面在骂谁,她话里的意思是说某某人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如今裁了丫头的钱,就抱怨。也不想一想都是奴才辈,还配使两三个丫头的话。

这话再明显不过了,“裁了丫头的钱,就抱怨”指的只有赵姨娘周姨娘屋里的事,周姨娘素来与凤姐不见有什么不快之事发生,但自己的丫鬟被减半月例并不是件好事。

而赵姨娘对凤姐的恨从联合马道婆施巫术一回就可见一斑,所以,个人怀疑自从赵姨娘的丫鬟被减半月例后,赵姨娘不满便私下告诉了贾政。还有一种可能,赵姨娘周姨娘联合起来嚷嚷着,让王夫人知道了。

王熙凤最后一句“也不想是奴儿,也配使两三个丫头!”这句话彻底暴露了,赵姨娘(也可能包括周姨娘)为奴才出身,所以不配在贾府拥有丫鬟待遇。

可赵姨娘毕竟是贾政娶回的,贾环也与王熙凤互为姨表亲。但王熙凤就是不待见赵姨娘,她公开训斥赵姨娘无权管教贾环,并不知自己与宝玉病倒是受了赵姨娘与马道婆的巫蛊。这俩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因王熙凤居高临下,贵族瞧不起奴才所致。从主仆月例的数量也体现了这一点。当然,王熙凤也利用了王夫人与赵姨娘之间格格不入的关系大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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