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和失败是人生的开始,幸而有书陪你共度。当你厌倦了生活,这里的书可以给你安慰,来吧,找到属于你的那一本。”
——《今日店休》
始
夜幕笼罩,冬风凛凛,伴着紫气阑珊的厚厚云彩,小武在凌晨两点行李满身眼神疲倦地回到家中。黑夜一天比一天漫长,落叶缤纷,偶尔吹过刺骨的寒风让人时时战栗,入夜的襄阳城静谧而庄重。这是小武第一次上大学回家,今年由故乡汉江去往南方湘江就读大学。小武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场撼动人类历史的疫情在他回家时爆发,并深深影响他的生活。
疫情的湖北仿佛戒严时期一样,所有人家的门窗禁闭,人人都受到拘束,担惊害怕病疫传染。鸟儿呆在封闭的牢笼里也在渴望展翅高飞。疫情使他在家虚度过了半年,父母整日争吵最后离异、祖父离世、自己失恋、不断荒废学业……孤独、寂寞、紧张、焦虑无时无刻伴随着他,他变得很抑郁很消沉。
小武喜欢一个人骑单车,环绕在襄阳城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漫游,这是他消遣时光最喜欢的方式。一天夜里,他穿过过往的车辆和行人,望着前方黑暗的废旧火车铁轨,他开始抽噎,慢慢停下双脚,一个人在无人的铁轨上哽咽、哭泣……废旧的铁轨连接着远处神秘的淡黄夜灯,不知不觉,他被灯火阑珊吸引,擦着眼泪缓慢走去。
冬
脚下生锈的铁轨突然变成嫩绿的青草,四周突然郁郁葱葱起来,飘过一股仙气使他眼前一亮。此时,他身处一个背倚群山,层峦叠翠,下临溪水,泉流淙淙的神地。作为一个襄阳人他立马认出了这是古隆中,这是三顾茅庐时诸葛亮隐居的茅屋之地。他眺望远处,果然西南处看见一间草屋。带着怀疑和兴奋走进草屋并推开门,看到一位头戴纶巾、身披鹤氅的读书人。
读书人望着窗外的山川,未等小武开口便说道:“前方美景,不可一世长存。”随即门外大雪纷飞、积雪叠山。
小武开口问:“请问是孔明前辈吗?”
道:“下雪了,我提前烧好了茶,坐吧!”
两人在柴火堆前取暖,互相对视着对方。
孔明道:“你超越时空降临茅屋命运使然,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困惑,你来自未来的问题,我不能帮你解决。”
小武还是没开口,孔明就递给他一碗滚烫的茶水,打开一卷书来翻阅。小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一边诉说着对前辈的尊敬,一边讲述着疫情的可怕,像洪水找到排泄口似的停不下来。孔明并未回应任何话,只是不停地翻阅书籍,并时不时给予安慰和同情的眼神。
小武喝光了碗里的茶,孔明便说道:“我再去烧一壶茶,你还有三个时辰,我手中的书就留给你看吧。”
小武疑惑地接过书,感叹:真是奇人呀。小武无奈打开书,原来是《史记》啊。
三个时辰过去了,孔明如时站在他面前。说道:“时辰到了,你该走了。”
小武一脸诚实地抬起头,“先生你是想让……”孔明并没有等他说完,道:“你来时草长莺飞,一转眼便狂风暴雪,现在呢?”
小武推开门,说道:“千里冰封,好一个宁静之美。”孔明赞同地点点头。
小武说:“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人生变迁与时代变更一样,苦难重重但也美丽,面朝千阳,意义非凡。”
孔明笑着说:“我的使命完成了。”抡着蒲扇,一挥白雾起,将小武吹到在地。
小武醒来,回到了铁轨上,茫然地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真是太令人惊讶了——自己遇到了孔明前辈,他为我指点迷津。回家后,他未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夏
第二天晚上,小武兴奋地骑着单车渴望再次遇到孔明先生,却怎么也走不进幻境中去。正值失望的他突然被一处祠堂吸引过去,越走越近,映入眼帘得是四处悬挂得各种书法作品,他突然彻悟这是北宋大书法家米芾的祠堂。
走过门外松树,远远望去一人正在摆弄文房四宝。只见一支笔、一卷长纸、半盘墨、一方砚,一位长发飘飘的老者准备挥墨作书。未等磨墨开口便说道:“后生来此可谓天意,秀才无钱铂金珠可赠、此地隽永作品也不能携走,唯一能赠予你的就是在我这庭院中呆三个时辰”,说完便挥笔。
有过前一天的经历,小武知道这个前辈肯定也不会多对他说什么。蟋蟀鸣笛,山蛙呱叫,他明白了此时正是最燥热的夏夜。小武走动了起来,开始仰观挂在墙上的作品
篆、隶、楷、行、草等书体皆有,一幅幅都是绝世珍宝。他看着琳琅满目的珍品,不禁由衷感觉到精彩。这些字,一会儿行云流水、气势磅礴,一会儿龙飞凤舞、形神兼顾,透出儒家的坚毅和果敢,也蕴涵了老庄的虚淡。有些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冠绝古今……不觉间,他泪流满面。所读作品更是精彩绝伦,《多景楼诗》《虹县诗》《研山铭》《拜中岳命帖》《西园雅集图记》,这些古迹像是有魔力一样虽苦涩难懂但是还是吸引着小武往下读去。
三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小武遥望米芾前辈,此时的米芾已经汗流浃背却神采飞扬地大方挥笔,可以从眼神中看出他的坚毅、认真、痴情。这一幕惊呆了小武,一个人居然能不顾世间变化,深情执着于一件事!
米芾画完最后一笔,抬头道:“时辰到了,你且上来!”
小武满怀激动地哆嗦走向前,“谢谢前辈让我饱睹这些绝世作品,让我感概万千……”
米芾不耐烦地打断:“汉字与汉语作品皆出同源,二者不可离其一,你在领略枯燥作品时可能会变得急躁,但仔细体悟汉字的奥秘吧,一切智慧和力量皆隐藏其中。”
说完,便摊开书卷,“时辰马上到了,最后的作品且看完。”
小武读着《满庭芳•咏茶》,不禁开口念道:“雅燕飞觞,清谈挥座,使君高会群贤。…频相顾,余欢未尽,欲去且流连。”念完便叹道:“多谢先生啊,先生的纯真让晚辈…”
还未说完,小武便被远处的汽车长笛惊醒,原来此时他已经站在米芾祠外,祠堂门已然紧锁。一起消失在夏夜中。
秋
第三天晚上,小武更加激动地骑行在路上,想着今晚将会遇到哪个先人?
只见一束紫光闪烁他的眼睛,太阳把他带到了一座汉代都城内。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他意识到了,他正走进汉光武帝刘秀的宫殿。
只见殿门大开,一处微光从殿内映射出来。他好奇地走近,见一个身穿明黄色绣着沧海龙腾的长袍,飞扬的长眉微挑,带着神威的王者之气。小武不免紧张颤栗,不敢随意乱动,心里想起历史书上对这位皇帝的描述:刘秀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兴于匹庶,荡涤天下,诛锄暴乱,兴继祖宗;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毫无疑问,这是一位雄才大略、历经苦难的皇帝!
刘秀见小武未动便开口道:“吾是朕的后代子孙,不必如此拘泥,过来罢!”小武被允许面对而坐,还没缓过神来。刘秀道:“朕自幼颠簸流离,后又四处征战,讨伐王莽,建立新汉。后亲自理政,民生安定。被你们后世称为光武中兴……”
小武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自述经历,也不会想到这位皇帝和此前前辈不一样,竟和自己高谈烟火。小武听着这位老者的讲述,时而惊奇时而赞叹。皇帝说道:“孩子,我自认为能有如此成就全凭少年在长安通学书籍,让我能知晓大义,明辨是非……”时间和暗香一刻刻流逝。
此时焚香突灭,老皇帝遗憾道:“好孩子,时辰到了,与你分享这些我很开心,或许我的成王经历对你有用吧!”
小武像是要失去一位疼爱自己长辈一样不舍道:“谢谢老祖,我一定铭记于心…”
老皇帝笑道:“去书海中继续寻找答案吧!”
当小武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骑出了城外,连忙掉头,留下了眼角残留得几滴热泪。
春
连续几日的夜晚已经让小武觉得获益匪浅,此时他已经领会到了书籍的魅力。第四晚,他还是选择骑行,他憧憬着一场有关未来的灵魂之旅。
他骑出城外,已经游离在郊区,远离车水马龙。恍然间他走进了田园山水之间,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他看出一位诗人正在月下赏月饮酒,春风拂晓,好不潇洒。
那位诗人一定是世人所称的孟襄阳——孟浩然。小武正想开口说明来意和出身,孟浩然一挥长袖说道:“你是谁不重要,你来自何方也不重要,来吧,朋友,和我酌酒吟诗。”
小武心中想到:这便是诗人性格吧,率真豪爽。两人席地而坐,望着月下的田园,连片的田地映衬着银白色的光辉轮廓,举杯畅饮。小武谈论自己在疫情期间的不愉快经历,孟浩然大谈自己当年仕途坎坷,说到悲情时两人莞尔一笑,笑出了百态人生。
泪从眼中来,孟浩然吟诗道:“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惊鹊栖未定,飞萤卷帘入。庭槐寒影疏,邻杵夜声急。佳期旷何许,望望空伫立。题取《秋宵月下有怀》。”随后哈哈大笑。
小武听后,赞叹道:“不愧是孟浩然,即使伤感也流露出山水自然的治愈乐观”。小武此时也想吟诗一首,但无奈词不达意,空有一身想法却无法用才气和文笔展现出来。
孟浩然看出来小武的忐忑和自责后笑道:“朋友,不必忧愁,你还年轻,你还有青春来弥补满足这些遗憾和期待。”
小武看了看手表,说:“三个时辰马上又要到了,还未和先生畅谈够啊。”
孟浩然笑道:“朋友,不必叹气,以后你能通过书籍来体会各种人生,最后像今晚一样畅享山水,认真地活在每一个当下。”
“时间到了,希望你在日后读书时也能像今晚一样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和月亮”
小武听到公鸡打鸣声突然意识到已经四更天了,太阳即将照常升起。他开始自信地朝着回家的路骑行,春季的汉江迷雾重重也无法阻挡小武前进。
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底蕴。我不知道小武经历的四个神奇的夜晚是他幻想还是先人的神灵所赐,但的确深深地改变了小武生命历程。
他和很多人受困于疫情,疫情像一把枷锁。疫情时期,很多人感受到了生活带来的无穷枯燥和寂寞;突如其来的疫情带来的苦难,让许多人见证了生命的脆弱和黯淡。可怕的疫情不但使部分人失去了健康和生命的权力,而且使大部分人直面人性软弱和自私的一面。在这些苦难面前,每个人如果不能摆正心态,那么一个国家如何战胜这场席卷全球的疫情?
小武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在疫情期间,他险些迷失了自我,经历了痛苦和折磨。
但他发现了书籍的乐趣,悟到生命短暂幽微,要全心全意读好书。他带着好奇打开了一本又一本书,走进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完成一次又一次远游。书籍抚慰了他的心灵,给了他来自灵魂深处的自信。对一切事物理解后的超然让他知道,他不能像以前一样消沉低迷;他知道他得活出乐观、认真、洒脱、坚强的人生。
在最后几个月里,他博览群书,获得人生真谛,他战胜了面对的疫情。
这便是读书的力量,超越时空、传承千年。时代的每一处浩劫,人类都靠着传承的经验和直面浩劫的绝对勇气度过。我想全人类将会通过书籍领悟面对疫情的态度,通过书籍传递科学的方法,通过书籍团结起来携手克服这场疫情。
8月中旬,时隔8个月,小武再次踏入校园,这次他带着先辈教给他的格言和探求知识和理想悸动,满怀着信心和热情,踏向离开汉江的火车,驶向湘江。在火车上,他望着窗外的霓虹闪烁以及交替的荒原丘陵,打开手中的一本书,上面写着:黑夜,有如正午般庄严。
疫情如黑夜般难熬,但却能通过书香跨过万古江河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