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车

午饭后，爸去社区服务站做身体检查。走后不久，我接到爸的电话，他说电瓶车坏了，停在街口，需要我去把车推回来。外面下雨了，别忘带伞。

下雨了？车坏了？我好像刚躺下，睡着了么？很久了么？我怎么都不知道下雨了。爸的车是那种带棚的老年代步车，他一个人肯定是推不动的。

我一路找过去。爸大声喊我名字，他和小白车正停在十字路口转弯处。爸说，刚才的雨挺大，他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多亏刚出门，没走远。也许是老天爷想告诉他，今天不宜做体检吧？

我在后面推，爸扶着车把，先走过红绿灯。接下来是一路上坡，我有点担心。因为前两天我推着妈妈的轮椅走过，歇了两回才推到坡顶。爸坐在车里扶车把，我在后面努力推。走了几步，不行，车加人太沉了，我推不动。爸又改为下车扶把，我们沿着辅路缓行。后面偶尔会有汽车上来，我们停在路边空车位上让路。

大约走了两个三十米，我们停在小区正门口休息。正门内是一层楼高的台阶，车进不去，需要绕道西门。也就是还有一半的上坡路。

“爸，我要是不在家，你咋办？”。“把车锁在路边，找车给拉回来呗。”。“嗯，那多亏我在家啊！以后老人越来越多，需要的帮助越来越多。”。我的作用还挺大的，我在心里想，老人身边没有孩子照顾真是不行。以前都是爸帮我处理生活难题，小时候是带我玩，然后是带儿子，现在是我帮助爸爸的时候了。

“可是现在特意骗老人的骗子太多了，什么以房养老啊，好多是骗老人的。老人糊里糊涂签字了，就被人撵出家门了。”。我不是个乐观主义者，总是会不自主地给父母打预防针。“是呗！老人不看合同，可是不能随便签字。”。我和爸的聊天常常能聊一个小时，爸总是愿意跟着我的思路走。他上网看新闻，所以不会用新闻联播来反驳我的负面言论。

爸停了停接着说，”就刚才走这一段路，我的心脏就不舒服，其实也没用力。”。原来是这样啊！我总是问父亲什么情况下心脏会难受，买菜行不行？拎着十斤的重物行不行？做饭行不行？爸说正常情况下没问题，着急，用力就不行。原来不知疲倦的父亲，现在扶着车把慢慢走过这几十米的路，心脏就觉得吃力了。也许，是怕我推不动，心里还是有些着急吧？

一阵风刮过来，带来了几滴雨。我们继续前行。“爸，你完全不需要用力，我能推动”。爸点头答应，他很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七年前公公做了四个心脏支架，两个多月后就出现了大面积脑出血。同楼的七十岁阿姨支架六七年了，现在都不能弯腰。密切关注心脏支架之后，我们明白了，心脏支架可以解决心梗急性发作问题。但术后需要服他汀降血脂（要求降到1以内），波立维，阿司匹林同时进行抗凝血治疗，再加扩血管药。若老人动脉粥样硬化，扩血管加抗凝两项非常可能导致全身各处出血，最可怕的是脑出血了。爸爸的一般状态良好，可以保证正常生活，所以这几年我们一直维持药物治疗，继续观察。

断断续续又推了几十米，我脸上全是汗，上坡路难走。右拐进入平道，爸坐进车里，发动了一下车子，发现车能加速。哈哈，抽风的车子能动了！“这是咋回事？真是不想让我去看病啊？可能刚才就好了，白让你推了这么远。”。“哈哈，可能真是老天爷提醒我们不宜出行吧！减肥锻炼的人要特意爬坡呢，我今天就当锻炼了吧。”

我基本没跟父亲发生过争执，他也基本没指责过我。我也觉得他就像老朋友一样，啥事都好商量。就算闹了个乌龙也只是个生活小插曲。我庆幸今天父亲没走远，不然他可能会着急。他庆幸没一直让我推车，毕竟也就推了一半的路。是不是只有和自己带大的孩子之间才会有这般默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