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迷迷糊糊中,李可听到外面翻滚的油锅里传来噼噼啪啪煎鸡蛋的声音,睁开眼发现原来是窗外大雨在击打着窗玻璃。天阴沉沉的,她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四点半,还早。
身边的男人还在睡梦中,李可此时也无了睡意,缓缓地欠起身,轻轻下了床。男人听到声响猛地睁开了眼。
“几点了?”男人柔声问。
“四点半多点儿。”她答。
“再睡会儿。”
“不啦,你再睡会儿,我收拾准备走了。
”李可俯身吻了吻丈夫的脸颊。
沐浴之后,李可穿着浴袍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护肤,描眉,上妆…
男人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今天的事,她一定势在必得了。
他下床从身后抱住她,吻她的耳根,脸颊,脖颈,反正时间还早,窗外阴雨的天气烘托地气氛刚刚好。
云雨过后,她继续梳妆,他去厨房准备早餐。
"妈那边…"
“放心吧,妈那边有我。”这么多年,他总能一下子读懂妻子的欲言又止。
(二)
"爸,阿姨。"
“小陈来啦!”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接过他手中的花篮。
"妈,小可今天参加公司很重要的一场会议,要升职啦!"他尽量用欢快的语气对床上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女人说。
女人闻声睁开了眼,眼球动了下,像是要往他这边望,但她实在太无力了,瞬即又闭上了眼,算是对他的回应。
"爸,妈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全靠机器维系着血压,心脏,肾脏都衰竭了。”
“小妹今天没来吗?”
“石头今天要去打疫苗,就没让她来了,你妹人家二胎都怀上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自从李可得知父亲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便不准他再来看望母亲,一直以来都是李可的妹妹在身边照料。
"等小可忙完这段时间吧。"
“趁着我还能帮你们带孩子的时候早点儿要吧。你爸妈还好吧?”
“嗯,挺好的爸。”
“可可最近怎么样?”
"害,您还不知道她,工作起来风风火火,六亲不认,终于最近公司要破格提拔她成为公司董事,但阻力也很大。能不能成就在今天的内部会议了。"
"嗯…"众人听到一声闷音齐向床上望去。
“妈!”大家知道她心里高兴。
“爸,我出去接个电话。”
电话是李可打来的,虽然他心中对她有十足的把握,但世事终归难料。
"成了。"电话那端开门见山,毫无波澜地传来两个字。
(三)
接了李可的电话,他就在医院的走廊上等她。
“老公,妈…”把她抱在怀里,此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多希望有个奇迹,能够告诉她,妈已经痊愈了,但没有。
“小可,你爸在里面”他试探地跟她解释,“因为石头今天要接种疫苗,所以小妹暂时来不了。”果然妻子的脸上一下子有了怒意。
“她也在。”他还是决定要告诉她。
“操!”李可疯狗一样地向病房冲去。
“小可!”他死命拦住他,抱紧她。
“我妈还没死,他们他妈的还有脸来这里,是嫌我妈死的慢了吗?”这些日子的委屈、怨恨瞬间爆发,但也顾及到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生和病患,她把脑袋埋进丈夫怀里闷声哭起来。
"进去看看吧,不要吵到妈。"待她哭地疲惫,情绪稍稳定,他柔声说。
(四)
"爸。"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头也没抬,关于那个女人,她更是理都没理。
“妈…”看着病床上的母亲,李可心如刀绞,泪水瞬间充满了眼眶,她强迫自己欢乐地跟母亲打招呼,像往常一样。
"我今天…升职了…妈…以后整个公司都会是我的…妈!"终于她还是没能压抑住心中的感情,重病的母亲,负心的父亲,还有那个此刻依旧打扮精致的女人,她终于升了职,可母亲再也不能同她分享。
她拉住母亲的手,伏在母亲身体上号啕大哭。
“可可。”父亲拍拍她肩膀,像是曾经那样。
“滚!”她对他有好多话要讲,她想代表着广大观众问他很多问题,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很爱我妈的吗?为什么她还没死你就能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你还能带着她来到我妈面前?为什么一定要是她?但此刻,她只想让他滚。
眼前这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李可也曾甜甜地喊她阿姨。她是父母的好朋友,她文化程度高,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她对人总是充满柔情的,又像今天一样地热情。相比起自己的母亲初中没能毕业还总是乱发脾气,李可也曾幻想,如果能有个她这样的妈该多好。现在想想,也许是这个女人早有了预谋,曾经对她有喜欢,现在就觉得有多恶心。
(五)
母亲走地安详,这个世界上她最挂念的三个人都有了好的归宿。
在她的葬礼上,那个女人哭地很伤心,跟以往的形象不同,今天她哭地口水、鼻涕都出来了。而父亲只在一旁摸眼泪。
“对我妈有愧吧,演给谁看!”李柯心里恨恨地骂。
父亲的表现着实让李柯有些失望,她认为该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他,就因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甚至因着在病床前他带着那个女人的胡作非为他都该那样哭。
“可他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今天晚上他就可以跟那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这点儿眼泪恐怕也是硬挤出来的吧,说不定此刻心里偷着乐呢,呵。”李柯心中暗暗决定余生不再跟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来往。
(六)
晚上,李柯躺在丈夫怀里,轻声问:"如果我要死了,你也会提前找好别的女人吗?"
这个男人,跟自己父亲一样,甚至要比自己父亲还要体贴温柔,就像是他知道自己最近不太好过,所以晚上一直浅眠,一听到声响就会立马起身,确认自己没事儿后再去入睡。
在她的记忆里,除去母亲病危的那段时间,父亲绝对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这个问题她也在心里问自己,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希望他怎么做,真的是希望他用悲痛欲绝,萎靡不振来诠释他对这段感情的祭奠吗?一定要他在自己的葬礼上哭地不省人事才能让他向亲朋好友表达他对自己的深情吗?
如果父亲真的是伤心绝望,那么此刻的自己除了对母亲去世的难过还要增加对父亲的担忧。她用世俗的眼光谴责父亲,可是不也正是因为这份怨恨才让她的内心得到解脱吗?从内心深处想,父亲的无缝续弦是不是也给自己带来内心安稳,于母亲而言,是不是也能放心安详地走。
她突然明白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她也希望他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人一起生活。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静静抱她在怀里,她微微笑了笑,抬头跟他轻轻一吻,情深情浅的事经历过的人才会知晓,外人凭什么说呢?
在这个夜晚两人并不知晓,新生命已然在孕育,生活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