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下常相聚【十九】

【无戒学堂】

“真的？”我爸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在前头堂屋和妈说话呢？”我看着爸肯定地说。

“我去看看。”我爸转身去了堂屋。我也跟了出去。

你叫了声：“叔叔。”我爸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一双手在衣服边擦蹭着。

“泡茶没？你也是。”我爸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我妈，快步地走向旁边的一扇门，“快到火炉边坐，堂屋冷得很。”

这里是我们家烤火的地方，也是炕腊肉的地方。火坑里一个大兜老脑壳已经燃了一半，燃烧处那红色的火焰，像蛇嘴里吐出的信子一伸一伸地舔着火坑正中挂着的一把黑漆漆的铁炊壶。靠近火石的那半截没有燃烧的树兜上，一卷一卷裹挟着微尘的烟圈，盘旋着缓缓上升。飘向炕架子上熏得微黄的腊肉。柴草本身的味道夹杂着燃烧过后的烟熏味弥漫了整间屋子。

炊壶盖被壶内的蒸气顶了起来，发出了“滋滋滋”的响声，我爸站起来取下炊壶，“重义，拿个碗来，给……姑娘叫什么？你也不介绍一下，快给人家泡杯热茶。”

“爸，她叫兰君。不用那么麻烦，她自己带的有杯子。”我从包里取出你的保温杯，把里面的水倒掉，往里加了些开水。

我妈这时一会看看我，一会又看看你，总也看不够似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我爸屁股刚落板凳立刻又站了起来，“老婆子，摆桌子吃饭啦，重义他们饿哒。”

我妈像是猛然醒悟似的，跟着我爹去了灶屋。我赶紧跟到灶屋，“爸，不要弄那么多菜，架个炉子锅儿，炒点叶子菜，打个豆腐汤就行，要清淡一些。”

“大过年的，就是要大鱼大肉地吃，又不是吃不起，人家第一次到我们家，怎么能这样招待别人呢？”我妈以为我不懂规矩，小声地埋怨道。

“妈，兰君她喜欢清淡，油腻的东西，她不吃。”我赶忙小声解释。

“这才怪呀，哪个不喜欢吃肉，”我妈嘀咕了一句，突然压低声音说，“重义，她是不是有什么病啦，看上去这么瘦。”

“没有啊，她一直都这样，精骨人。”我随口说了句。

“重义，你知道我们家为什么只有你一个孩子吗？主要是我身体不好，生了你就再没怀过。我看她这身子骨比我当年还要弱，我有点担心。”我妈凑到我的跟前杵着我的耳朵说。

“没事，您就放心吧！”我笑着拍了一下我妈的肩膀。

“老婆子，跟儿子嘀咕什么呢？人家看到不好，端菜，把锅子架上。”我爹在家是有点权威的，他比我妈多读几年书，到过县城，也见过些世面。

我妈白了他一眼，我爹已经將腊猪脚舀到小铁锅里，我走过去端起锅儿走到火坑边，我妈把手里端的蒸肉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赶紧过来把一个铁三角架到火坑上。我把手里端的猪脚放了上去。

“不讲究了，哪门舒服哪门吃。”我对你笑了笑。

“还好些，火坑旁，炕架下，三角炖腊猪脚，土家味实足。”你笑了，弯下腰去重新拨弄了一下火坑里的柴，红红的火苗映在你的脸上，像喝醉了酒的女人，脸上红彤彤的。

不一会我爸把我说的几个菜都端了上来。把它放在小桌子上，再将桌子端到火坑边挨你放着，我在你的旁边，小桌那边我妈在你对面，后面就是我爸。我们两个男的挟不到菜可以站起来，只要你们方便又暖和。

我妈见你光吃素菜，还是忍不住往你碗里挟了块蒸肉，“这个不肥，软软的，你尝尝。”

你朝我看了看，我一筷子伸过去，把肉挟到我的碗里。我妈白了我一眼，“重义，你让她尝尝，保证她喜欢。”

我妈又给你挟了一块腊猪脚，“这个只有我们乡里才有，自己家喂的猪，自己炕的，闻到都香。”

你看着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又把猪脚挟到自己碗里。我妈脸上立刻就不好看了，她起身到厨房另取了一双筷子，“兰君，我用这双筷子给你挟，你这么瘦，吃点好的补一下。”我妈又要往你碗里挟肉。

你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碗，“孃孃，我不是嫌您的筷子脏，因为，我胆结石做过手术，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你有病，重义他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个病严重吗？”我妈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怪我瞒着她。

“不严重，比较麻烦，不注意容易复发，特別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葱姜蒜都得少吃。”你以为我妈不介意，一五一十地把我隐瞒的事都说了出来。我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