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思｜13 种看待现实的方式

看着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 1879-1955）的画像，人们很少将他与诗人的形象联系起来。他稳重而矜持，让人联想到财富500强公司的主管。事实上，这位获普利策奖的诗人，其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从业于一家保险公司。史蒂文斯以惊人的灵活性过着两条平行轨道的生活，以技巧、精明和狂热在现实世界和想象的世界中游走。他的双重存在是一种选择还是必然？

史蒂文斯诗集

要追溯他的创作轨迹，就不能忽视他的青年时代，爱好文学的父亲鼓励他在哈佛大学全身心地追求文学与艺术。然而，当艺术与文学的热情成为一种职业召唤时，他的父亲出面劝说让他改修法律，他服从了。在他面临文学和法律之间的选择时停顿一下，我们发现很多人在生活中都经历过类似的时刻--当梦想开始入侵现实的时候，现实世界中的联盟以一致的声音打消了这个梦想，这就是现实的施压。

"我认为，现实的压力是一个时代的艺术特征的决定因素，也是一个人的艺术特征的决定因素。在具有非凡想象力的个人身上，对这种压力的抵制，就这些个人而言，取消了这种压力"

青年时代的史蒂文斯

但对于史蒂文斯的创作生涯来说，法律工作几乎给了他一个可行的结构，让他沿着可预测的生活节奏来输送创造力。舒适的收入和工作的认可给予他一个稳定的生活保障，但却没有消磨他的锋芒，使他可以在想象世界的创作空间里陶醉于文字之美和诗歌创作之工艺。一些评论家认为他的作品有时看起来像纯粹的语言游戏，充满了装饰性，为艺术而艺术，但史蒂文斯坚信艺术创作对维系荒诞生存状态之必要性。

"我是地球上必要的天使，因为在我的视线里，你又看到了地球，清除了它僵硬而顽固的、被人锁住的设定......"

Dorothy Lanthrop, 1922

《必要的天使》，1942

他的生活经历中没有戏剧性的因素，如贫穷、疾病、冲突，这些经历无疑会为一个人的创作提供独特的灵感与素材。然而，舒适的生活方式使斯蒂文斯有足够的空间对抽象元素、语言工艺和诗意的现实进行形而上的思考。史蒂文斯认为这里存在 "不同程度的现实"，而这正是创造力的重要来源。

"当想象力不再坚持真实的东西，它就失去了活力......而想象力是有程度的，就像活力的强度有不同程度，这是一个暗示，现实也具有程度之分"

W.H. Horton, 1898

《看一只黑鸟的13种方式》是一个精致的例子，说明如何接近艺术现实的不同层次，13种看待黑鸟的方式也是13种感知与表达现实的方式。

公共领域资源

《看黑鸟的十三种方式》

笔者译

一

在二十座雪山之间 

唯一移动的东西 

是黑鸟的眼睛。 

二

我有三种想法

就像一棵树 

里面有三只黑鸟。 

三

黑鸟在秋风中呼啸而过 

它是哑剧中的一个小角色。 

四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是一体的。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只黑鸟 

是一体的。 

五

我不知道该喜欢哪一个

语调之美 

还是暗示之美。 

黑鸟的口哨声 

或之其后。 

六

冰柱填满了长窗 

用野蛮的玻璃。

黑鸟的影子 

穿过它，来来回回。 

心情 

追随阴影中的痕迹 

是一个无法解读的迷。 

七

哈达姆的瘦子们啊 

你为何幻想金鸟？ 

难道你们不知道黑鸟如何 

绕着你身边的女人的脚？

八

我知道高贵的口音 

和清晰的、不可逃避的节奏。 

但我也知道

黑鸟也在 

我所知之中。 

九

当黑鸟飞出视线的时候

它标记着 

众多圆圈中的一个。 

十

看到黑鸟 

在一片绿光中飞翔

即使是那些唱大戏的人 

也会发出尖锐的叫声。 

十一

他在康涅狄格州的路上 

乘坐着玻璃马车。 

有一次，一种恐惧刺伤了他 

因为他误以为 

马车的影子 

是那黑鸟。 

十二

河水在流动

黑鸟一定在飞翔。 

十三

整个下午都是傍晚

雪在下 

而且还会下。 

黑鸟坐在 

雪松树枝间。

这里有13中不同程度的现实：物理现实、形而上的现实、关系性的现实、爱的现实、转换性的现实、神秘性的现实、相对的现实、内在关联的现实、意向的现实、不可预测的现实、轰动性的现实、移动变化的现实、非线性时空的现实。

W.H. Horton, 1898

你可以选择任意一种现实中游走， 物理世界并非现实的唯一方式，你也可以在多重世界中并存，并选择在哪个世界里寻找与创造意义与价值。比如，你可以生活在关系的世界里，你的价值由和你关联的人与事来定义，他们的认同与认可是价值的来源；你也可以选择生活在非线性的现实里，让过去、现在与未来不再有边界，成为凝结的一刻；或者你可以选择一种爱的现实，你的幸福与满足源于爱的给予与收获。史蒂芬斯选择了一种平行现实，他创造了自己的诗意存在，将它同生活的物理世界隔离起来，在其中陶醉与实现价值。佛说三千大千世界，我们可以选择哪个世界是属于自己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