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磬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清晨，夹杂鲜草香的湿润空气，油条和大果子的味道不时飘进鼻子里，真有点饿了。白日拥挤的马路并没有几辆车，只是绿道上晨跑的人已经汗流狭背。环卫工人在辛苦清理路面垃圾，他们才是这个城市起得最早的人。
一片静逸美好……如果，如果生活也如此，那该多好。然而，那只是如果……
笙磬趿拉着拖鞋，顺手把头发捋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她低头打量身上的睡衣，还好该遮的都遮了，要不这人得丢到大西洋去。
她狼狈地钻进出租车，司机还透过反光镜仔细瞅了瞅她，有够尴尬……
卧室酒气熏天，林白手里握着电话，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的很沉。
对于这番景象，李笙磬已经习以为常。从前她经常因为林白醉酒跟他生气。如今他们并肩作战，才深切体会到他的不易，便也不能再有脾气了。做销售不易，只是她真的担心他的身体。
李笙磬收拾好卧室，又将刚才在楼下买的粥倒进电饭煲里温着。这才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闹钟在七点响起，她极不情愿地睁开酸涩困倦的眼睛，刚好看见林白从浴室出来。他解开身上的浴巾，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在笙磬身上。
“哎，我没心情，真没心情。”笙磬将林白推出去，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
“陶安然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关心陶安然？就不能是我有事？”笙磬没好气道。
林白嘴角一歪，眼角鱼尾纹就全部堆在一起，意味深长地笑了。
“神经。”笙磬几乎将嘴撇到耳根，昏昏沉沉将林白推出去，“电饭煲里有粥，我去洗脸。”
笙磬抹了两层粉底，打了厚重的高光和腮红，还是掩盖不住脸上的疲态。她困的脑仁揪痛，连带眼睛也是剧痛。真是老了，熬一夜就如此疲惫，当年她和孙明，还有高盈通宵喝酒的时候，第二天依旧神采奕奕！
十年过去了，十年！孙明，笙磬突然想起孙明，他们有多久没有联系了。她找到他的微信，盯着微信头像想了好久，还是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
说什么呢？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估计就是见面也会尴尬吧。
笙磬扶着额头叹气，一低头瞥见这个月的销售记录就摊开放在桌上。她简单地瞟了眼落款处的数据，心中又蒙上阴影……扭亏为盈！扭亏为盈！！扭亏为盈！！！
她抬头盯着门上的监控无奈地摇头:岑哥……生活不能静逸美好，工作也是。
她并不是一个心宽的人，只要有事就会全部堆在她眉头和眼睛里，死死堵在心口。昨夜发生的事如今想想还是后怕，她完全不敢告诉林白。
那个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火红火红的，着实吓人。她做了HR这么多年，招聘和面试过程中也相了不少人。这人额头窄，眉心窄，颧骨突出，眼睛打转，一看就不是老实人，陶安然怎么会喜欢他！
“切”笙磬摇头自嘲，合着她这个HR是个相面的。不过想起陶安然她心里还是不是滋味，她不能袖手旁观。便又拿起电话打给以前的老板娘，向她咨询出国劳务的事。
林业项目的标书经过最后一次修改，于今日提交上去，只等待一周后开标。标书前脚刚交上去，岑哥后脚就来了，直奔林白办公室。
“林业的项目马上叫停。”
林白吓了一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标书早上刚交过去，就等开标了。”
岑哥立马变了脸色:“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岑哥，林业这事我们上周不是开会敲定了吗？”林白将岑哥让到沙发上，给他点了支烟，“出什么事了？”
“小林啊，小林。”岑哥接过烟吸了一口，“我早上和一个朋友打球，听说鸿泰以高出市价三倍竞标林业项目，这一百台售货机他势在必得。”
“什么？”林白有些不可置信，他知道鸿泰出价高，不过怎么可能高出三倍。这明摆着是赔钱买卖啊？
岑哥似乎看穿了林白的想法，摇头道:“鸿泰和周信投资集团签定了对赌协议。周信给鸿泰投资三个亿，不过他要优质点位，要销售额。”
“消息来自周信高层，确定无误。”岑哥严肃地看着林白补充道。
“对赌协议？”林白惊出一身冷汗，又迅速冷静下来:“我们之前做过调研，完全没有听到一丝风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这件事能瞒到现在，鸿泰已经很不容易了！”岑哥有些惋惜，“我们这次准备的如此周全，动用这么多资源，竟只是给鸿泰陪标，鸿泰这次可把同行业涮得不轻。”
岑哥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掐灭，眯着眼睛瞅着林白:“这一次白玩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接着找其它项目。小伙子年纪轻脑子快，我看好你。”
“小雯最近工作怎么样？没给弟妹添麻烦吧？”岑哥把话题一转。
“运营部多亏了老妹，统计文员年初辞职后，工作就全压在老妹身上。这不正在招聘，再招个人分担下她工作。”
“雯刚大学毕业，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和弟妹多担待。”
林白送走岑哥，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立刻把电话拨给总经理。
“岑哥这消息得到的真是时候，他要早说我们就不用这么忙活了！”笙磬颓废地抓头。
“你以为他真是才得到消息？”林白叹口气，“他这是擎等着看我笑话呢，看总经理的笑话！”
“为啥？公司的荣辱损失与他息息相关。一个股东的胸怀不会这么小吧？”
“比起这点损失，他更在乎的是公司的实际决策权。”林白哼道，“我的傻媳妇，你真是被你们HR那套培训洗脑了。你以为公司每个人都应该扭成一股绳？有劲一块使？公司不过就是一口大锅，这混在锅里的菜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永远是个人利益为大。”
“我知道。”笙磬声音弱下来，“我从前不知道，不过现在体会的淋漓尽致。”
“我们现在弃标吗？毕竟这是不可抗力，并不是你的责任。”
“不管是不是我的责任，前期我们摊子都铺出去了。所有高层都看着呢。”这次换成林白挠头，“离开标还有一周时间，再想想办法。最坏，那就陪标吧！”
“话说，周信凭啥给鸿泰投资，不给我们？”
“哈哈，因为鸿泰比丰彦强呗。”林白在心里感叹:市场部和行政营运的思维真不在一个点上。
林白把李笙磬往怀里搂了搂:“不过真的应该感谢岑哥，感激他没有让我在开标现场知道。”
“好心态。”笙磬倚在林白身上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