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父亲的忏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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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火锅是她到成都来以后吃的第一顿火锅,按说这成都和重庆可是火锅的发源地呀,火锅种类齐全,每有新的品牌出来,必出自这两个地方。这么些天,都是什么小吃敷衍着她,便宜呗,省钱呗,如今 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火锅,却是男朋友用讹来的钱请吃的,她怎么老觉着那里不对劲,冷不丁一只苍蝇蜷缩 在上的菜当中,男朋友把那服务员叫来厉声问这事啥东西,菜里面有着玩意,晦气!

服务员一连串的“对不起”,却仍然难以平息他的怒气,他还要求服务员叫来他们的老板,当面质问他们老板这事怎么处理。

她实在看不过去,这个可怜的服务员多像过去的自己,遇着那些刁钻的顾客,得费多大的周折才能平息事端。于是她接过话茬,“服务员,这个菜赶紧换掉!”

那个被男友训得如孙子似的木呆呆的服务员这才反应过来,一叠声点头哈腰,“好的,我这就去,谢谢您!”

“算了,这点小事,不必生这么大的气,影响我们吃饭的心情!”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劝他。

“要不是我女朋友护着你,这是没完!”看着小心翼翼的服务员,他还不忘讨好她一下,还顺带着以胜利者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这是我的服务不周,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的宽宏大量,请您慢用!”服务员低眉顺眼,后退两步,夹着小步走了。

都说这顾客是上帝,她不但见了上帝,还见识了大爷。

女儿尤其喜欢吃火锅。火锅真的是他的最爱,以前她和闺蜜还有男朋友每周至少也要煲两顿火锅,如今到了男朋友这里,都快两个月了,才吃了这一顿火锅,这里不愧是火锅的发源地,味道正宗,几乎能碾压她以前吃过的所有火锅,可今天她一点也没吃出感觉来,甚至刚刚燃起的那个大快朵颐的念头也被司机那一句“讹诈”和那只倒霉的苍蝇摧毁了。

她甚至在想假如她不及时出来调停,男友说不定又能上演第二出好戏来,因为一只苍蝇,逼着老板给他免单也不是没有可能,假如老板不同意,他会跳着脚闹事,最终老板害怕影响生意,也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说不定那顿饭又白吃了。

“md,这个世道就这样,你不戾气,你就会吃亏,就会被欺负!”他洋洋得意地给她传授为人处世之道。

“算了吧,你这不是不吃亏,你这是占尽便宜,还欺负人好么?”她在心里冷笑着。

这个男人她开始有些陌生了,这还是那个看起来腼腆,谦虚,对她关怀备至的男朋友吗?怎么那么市侩,那么寸步不让。那么步步紧逼,只要占着那么一点理,非要别人一片皮?

她想起来,那天他带她回他们家见他父母的场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父母对他唯唯诺诺,说一句话也得试着说,还不时瞅瞅他的脸色,谨小慎微的样子。当他介绍说女儿是他的女朋友的时候,他们没有喜悦,只是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她感觉怎么那么别扭,原是不打算来的,却经不住他再三邀请,直说他父母没的说,婚姻大事他看着办就好,但程序得走,于是就很唐突地来见他的父母。

后来还是她母亲以女人缜密的直觉感觉到她的不自在,这才堆出笑容和她寒暄了几句,拉了几句家常,令人窒息的气氛似乎才有所缓和。

至始至终他的父亲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有些不安,想走似乎不合适,坐着又觉着尴尬,好像这不是他的家,到时别人家似的。一个老总在儿子面前就如同一个小学生似的,要不是老伴打破僵局,估计他全身都汗湿了。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她就赶紧找个借口逃了。他的母亲礼节性地留她吃饭,她只说不饿,初来乍到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如同快要窒息了一样,赶紧从“地窖”里逃了出来。

他看出了她的不安和狼狈,只说我的婚姻我做主,这个家我说了算,其他的事不用管。

尼玛,你也太自信了吧!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就笃定我们会结婚,会成家,会死心塌地跟你过日子?就算结了婚,这儿媳和公婆少不了打交道,你把关系搞成这样,让我们怎么相处?

时间很快进入了寒冬腊月,她得回去过年去了。他要求陪她一块回到她们家里过年,“这合适吗?我们才认识了三个月不到,太仓促了吧?”她忐忑不安,这事她还得请示一下父母,她可没有他那么大的能耐,凡事自己说了算。

女儿给王生转达了男朋友的意思,王生没加思索就答应了。可和妻子说起这事的时候,妻子却坚决反对,一来家里没有住的地方,自己把房子卖了,自己还借助别人的房子呢,一室一厅,家里没地住,住宾馆谁掏钱啊,按说该小伙子掏,但人家毕竟是客人,总让人家住宾馆不合适吧?再者他们才认识几天,就上赶着要见父母,这不合适吧?

王生一想也是,这个女儿被他宠坏了,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会不假思索地答应,就连这件说起来不大,但也不小的事他竟然也不过脑子地应承了,糊涂!

最后还是妻子转了个弯子,很婉转地阻止了他们,这事才不了了之。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他答应了,但他在心里一直盘算小伙子来了,他该怎样安排人家,为这事甚至还有些犯愁,心里一直惦记着。

那一年的除夕是阳历2月15日,就在过年的前一天是2月14日,情人节,下午4点多,女儿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打过来她挂掉,一连四五次。

王生就有些按捺不住了,怎么回事?谁的电话?你咋不接?

女儿躲不过,只好坦白。是她男朋友的电话!

“那你更应该接呀!|”他有些恼火了,“要知道,假如你这样一个劲儿地拒绝接听对方的电话,对方杀人的心都有啊,你知不知道?”

“爸,你猜,他情人节给我发的红包是多少吗?”女儿一脸失望的表情,眼圈红红地望着他。

“1000?“

她摇摇头!眼里露出不屑。

”500?“

她摇摇头。

那到底是多少吗?他不想猜了,那些小年轻的敏感数字他不愿意猜,显得自己有些不正经。

”5.20!”她苦笑着。

“操,怎么可能?你不是在黑他吧?”王生一不留神报了一句粗口,连他自己都觉着有些失态。

”爸,我黑他干吗?不信你看!"女儿一脸委屈,调出微信界面拿给他看,还真是!这小子这么抠门,真是奇葩!

“爸爸,你知道吗?他把他爸训得跟孙子似的,一点教养也没有,就连你们不想让他到咱们家,他也追着不放,说是不是你们不同意,找借口阻止他?我说没有的事,他总也怀着一肚子怨气,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受够了!还好刚好要过年,我就借口回来了!”女儿一口气吐出了积攒在她心里的委屈,泪水在她的眼眶打转。

“爸爸,我这是怎么啦?咋老遇着这样的人?”女儿眼泪汪汪,泣不成声。

“宝贝!别难过,你还小。还没有遇到你的真爱,慢慢来,那个爱你的小伙子一定会向你伸出橄榄枝的!”王生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受伤的女儿,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句没用的废话。

他在心里说,孩子,你找对象的目的不纯啊,不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弥补自己学业的亏欠,多学些技能和本事,打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却想通过婚姻这块跳板来实现命运的逆袭,你不睬坑谁踩坑啊!

想起女儿一路在恋爱上的挫败,他多心疼女儿啊,在她本该学知识长身体的时候,她却要出去打工赚钱,在本该好好学本事的时候她却想要谈情说爱,她似乎总也要比别人早走一步,走快一步,那些捷径多半是坑,她得一个一个把这些坑填平,那该有多累啊!

一个普通人啊,就应该一步一个脚印地做好每一个年龄段的每一件事,那都是人生途中的考验,也是经历,也是积累,一个大的成功往往是一个接一个的小成功事件堆积而成的,在你不经意间就实现了。如果刻意去求,却往往欲速而不达。

王生没有给女儿说的太多,她才20岁的人,还有试错的机会。他的任务就是默默地看着她,随时提醒她,以身作则地示范引导,这才是他该做的。

女儿也遗传了他很有主见的个性,这是好事,好像又不是好事,有些事连他自己都糊涂了。他更多的还是悠着,就算女儿踩到坑了,他帮着填就是了,这就是父亲的职责,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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