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三）

（三）

冷，初春的农村真的冷，雾气，露气，湿空气。

早起的老人却也习惯，有的忙着耕作，有的忙着播种。有的穿着背心，在村里溜达，一圈又一圈，时而双手鼓掌，时而蹦蹦跳跳。还有的，模仿起城里人，在自家院子里打起太极，春风扫落叶，一掌一式蕴含哲理。

“欸，去不勒？”声音响彻山谷。

“我把饭煮的哒，等哈勒！”呐喊震荡湖泊。

战争一触即发，镇上超市将引来的神秘人物，疯狂又痴迷。低价在农村永远是王道，外表艳丽又如何，泡在泥里，滚在地里，怎么也得染了。山寨又如何，没人考究，没人在乎。低仿又如何，质量倒成为了必要因素。实打实的经济，银铝盆、红胶鞋、大铁桶都是畅销品。笨拙却不浮躁，在这点上，农村也不一无是处。

去看看湖吧，家门前那一片。不能懈怠，那是破案关键。

初七的月亮，外围杂草密布，一圈道路，我踱步。四周水是清的，太阳升起，照得月亮。还是有太多废品了，啤酒瓶，烂纸箱，难以降解的塑料袋。有的缠在水草上，有的则在湖里流浪，上方若站一小人，便又是另一世界。这该死的不协调的美丽，好与坏融在一起。

这只是月亮边角的光景，想要了解详细还得深入。月中的蓝，带着黑，水下有什么，我得耐心等待。

继续踱步。

正午时分，抬头看太阳。日，闪眼。热，气腾腾。必须待在水里，仔细搜查。当我越靠近湖心时，就越能感到阻力。深不见底，或是找个搜救队？把这湖水抽干，像城里一样。可这穷乡僻壤，他们愿意来吗？海娃让他们进吗？

噼里啪啦作响，岸边起火。混蛋，烧毁证据来着。海娃的伙伴？

“谁？在干啥？”我立马游向岸边，喊了一句。

“我，在烧火。”一小老头幽幽地回答，便从繁杂的草中探出头来，初七的月亮，衣裳破烂。舒了口气，好人来着。这是我发现的神奇规律，年轻一辈都与海娃一队，剩下的都是好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世道可不太平。”

“挡路就烧了。”

“家里情况怎样？”

“老伴死得早，就剩不成器的儿子。”

“怎么一说？”也是可怜的人。

“进屋说？”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坯房子，破败却干净。

姓周，祖上辉煌过，后面不行了。我一生本就老老实实过了，只是有一儿子，也就盼着能成器。盼着盼着，他也没能出这村子。去年说是出去打工，一年挣了十几万，今年不知怎的，回来就不出去了。天天窝在家里，心情好了就出去打牌，喊他干点农活嘛，还要与我生气。后来多处打听，好家伙！这孩子干的生意不正当，说是跟着一个大老板搞什么电信诈骗，害人的东西。还有人说，这行业更新快，基本上干一次就要收手了，老板也不会留你。我找娃聊过，他也明白自己干过的事情不光彩，但是风险低，来钱快，很难被抓到。他们还是企业化管理，各种福利各种活动弄得有模有样。所以想让他再好好找份事做，实在是太难了。我现在只想着，能让他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可以了。这几年收成也好，国家政策也好，家里慢慢能存些钱了。再过个几年，让他娶个媳妇，我也能抱个孙子，这一世也就圆满了。

他和海娃什么关系？

海娃？这光海娃什么事？

我是说你儿子回村后，和海娃有没有接触？

唉，年轻人都和海娃有关系。

我能和他谈谈吗？正式的那种。

好，那家死了人，他去吃酒了，晚上还有表演，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去找他吧！帮我告诉他明天还要去街上买点秧，再去村头老李家拿两袋尿素，上次让他帮我买的应该到了。

咋死的？

施工，掉下来，死了。

有赔偿吗？

不知道，死的父亲，丧事是亲戚操办的，也不关我事。

今天晚上要下雨，天色不太好。

是啊，我得去收谷子了，注意安全，海娃可能也会去。

嗯！

有危险就跑，不要回头。

嗯！

压境，灰色军队欲吞噬红色旗帜，占黑夜为王。我即将听到嘶叫声，呐喊声。我即将看到天空血泪交织，滴滴落下。

神流下都是透明的血，光照才变得五彩。

我必须逆行，红色军队的独行兵，夺回旗帜是唯一夙愿。

今夜，必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