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阅读,合辑篇。
1.
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任何朝代的恩恩怨怨都终将化为一抔黄土,故事中的角色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即便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对于对于历史感兴趣的人来说,还是会穿梭在图书馆的书柜间扫去其上的灰尘,在家里的老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沉浸在那些不同寻常的体验中。
人们的生活方式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科技充斥着人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人人手备投影手机、图像大脑连接墨镜,无纸化书本,甚至是连文字,都在历代的更迭中变得越来越简化,二十一世纪都已经是两百年前了。但是纸并不是像千万年前的古董一样被好好保存,而是弃如敝履,高科技的电子产品完美的匹配了人们的需求,不只是学习读书更包括人的虚荣和贪慕。
小姻是高科技社会的一名热爱读书在读高中生,听家里的大人说过两百多年前艰苦的世界,人们读书写字都要用纸,在纸上传递着一代又一代的生生不息的智慧。但她也因为在科技世界热爱纸张而总被同学们当做是古板,小姻却乐此不疲的低价采购者朋友们手里的记载着文字的纸,自己的卧室就像是一个储藏室。
这一天小姻坐在自己家楼梯的台阶上结束了一个小时史记的阅读,摸了摸兜里的从母亲那里偷来的钥匙,深呼吸几次之后,接连抬步向楼上走去,钥匙契合的插入了自己家的废弃顶屋,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头脑中演示了很多次的“大盗名场景、闹鬼小仓库”的画面,却没有想象中来的惊心动魄。吱呀一声,沉重的木板被推开,灯光照进屋内的四角桌还能看到灰尘飞扬的尘土。
小姻站在门槛前面,身后暖黄色灯光和废弃楼阁内的昏暗就像是两个世界一般交织在了她的身上,是光影的杰作,也是因缘不断。
听母亲说,这个屋子里放着两百多年前祖祖祖母留下的笔记,而且她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在当地德高望重,很多得到她的指点得人都受益无穷,对她的话奉为金科玉律。有着英雄崇拜情结的小姻一直很想来看看祖祖祖母的笔记,好奇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母亲总说屋子里都是陈年旧物,一直没有打扫,怕弄脏衣服。真是难以理解的理由,衣服脏了就在洗呗。
从知道屋子、找到钥匙、打开屋子,到进入看了看自己沾上一些屋子灰尘的裤腿,一切都很熟悉。小姻就觉得仿佛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召一般,竟然直直的大步走向玻璃书柜,从玻璃外看到那个笔记本的时候,小姻整个人的灵魂仿佛是被吸到了天上一般又飘飘然回到自身,让人舒适惬意又流连忘返。
本子的封皮前后是相连的,都是黑白对半分铺满整个本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方形截取了一个扩大化的太极图,如果再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本子展开整个封皮的左角处,确实是太极图的弧线,只不过它非常微小,小姻着急落锁藏书,也就空余恨了。
2.
一日,高一的班主任要组织班里的孩子们夏游,将近有三十人的大部队同班同学在自己前面几米开外,自己和朋友如轩走在了队伍最末尾,前面的老师蓦然停下对她们说,:“你俩走快一点啊,别掉队”,兴奋地好像是她自己想来夏游终于如愿以偿一般。小姻神思皆系于那个神奇的黑白笔记本上,闻言只讷讷抬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轩和小姻在学校里就是很好的朋友,那是一起调皮捣蛋传答案,苦中作乐的老搭档,最根本的是如轩不介意她从来都不用电子产品来上学,而是保持着自己用书本的习惯,甚至是看她收集各种纸张也不会觉得不好,毕竟在高科技的世界里,这些就是多余。至于是为什么只有她不介意,也许是两人之间的缘分吧。
看她茶不思饭不想的还寻思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问题了,但也不好打扰她,如轩只是在旁边默默的陪着她走路,看她一个优秀生连回答老师的话都开始神不守舍了,便也不再顾忌什么正欲开口问她好帮她解决问题,小姻就自己开口了,唇齿闭合又微张反反复复,终于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我其实,身体好像有一点奇怪的变化···”忽染踢到了面前的柳树,身子往湖边一斜,怀中的笔记本像是一块砖头一样沉入湖底,没有任何纸张的翻起,快的让人来不及也抓不住,正是小姻在破旧的顶楼阁里拿出来的黑白笔记本。
小姻这才留意自己夏游的环境,约莫是一个操场那样的大小小湖泊,四周筑有约莫到小腿的青石台阶,对面的五棵柳树随着轻轻的微风起伏,空气中约莫有一些热浪,但有着朋友遮阳伞的保护,也没有不可忍受。湖水在高悬的红日大太阳下波光粼粼,自己的本子完好无损的掉落在了水底,甚至还可以清晰的看到封面。
3.
小姻的朋友如轩和其他同学们,应当都觉得这池湖水是平常所见的美景之地的绿水。唯不同的就是水的内部总像是少了些生气一般,在小姻看来这湖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从上往下看。湖水清澈见底,可若离这十丈远再往湖中央一瞧,又像是一谭泛着黑色略显浑浊的水,让人有一些压抑。总像是密度要偏大一点,四五滴水滴挤在一滴水滴的空间里。
小姻低腰双手支撑在青石台阶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面下的笔记本,还在仔细的思索该怎样将它够上来,眉头紧蹙,似是在思量什么两全之策。
少顷,如轩带着一杆鱼竿来到了小姻面前,刚才还在湖水同岸的同学们早就走到了湖水对岸。另一位同学看着如轩,还有他们手里的鱼竿,向这边招了招手会心一笑。如轩在旁解释到,“这就是他的鱼竿,我们一会儿用完了再给他还回去,这边湖水太小,他们要去前面的特开的鱼塘钓鱼。”
小姻趁她说话的功夫,从她手里将鱼竿接了过来摇线。如轩至此却又讳讳莫如深的凑到了小姻的耳旁抬用手我在旁边轻声道,“出来玩儿,是老师想出来走走。组织钓鱼是校方和鱼塘主赚钱,我们这些大冤种啊。"
如轩平时就一副恃才傲物随性洒脱像一国女儿国的国王,张扬热烈、热情明媚,在学校从小学待到了高中,然后遇到了考来学校的小姻,小姻的性格和她刚好相反,沉稳严谨,宽厚通达,乐于助人,但是总爱独来独往。热情开朗的如轩不喜欢在环境里有和自己不熟的人,强烈要求不善言辞的小姻和她一起玩,总是独来独往的小姻也强烈的坚持要一个人,两个人谁也拗不过谁,慢慢也就习惯且默许对方在自己的身边。
如轩幼时父母离异,自己一直在学校里寄宿长大,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日都沉浸在孤独和痛苦里,真正的悲伤是不能以天来计算的,而是浸透在每时每刻里的,日复一日,长久的累积让她忽然变异,从一言不发变成了社牛达人,小姻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坚持纸质书的收集。成为人群中的异类,终究是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惺惺相惜的过去让两人心照不宣的成为了默契十足的朋友,但如轩更喜欢照顾小姻一点,喜欢包揽她生活中的小事情,小姻也喜欢和她亲近的感觉也就一直都默许接受,而不是客气的远离。
小姻觉得她言之有理,又觉得这样的言论略有不妥,便笑笑打断了她,“好了,别贫了,看看能不能勾上来”,如轩自然而然的从她手中顺过快调好线的鱼竿,自己又缠了两圈,将鱼钩抛了下去。
4.
钩子一抛即下,沉入水中,小姻盯着钩子去钩笔记本,蹙了蹙眉,水好像变黑了,而且是一种无形的黑色。便想让她快一点钩上来,钩子在如轩的操控下,贴在了本子上,但是钩子总是和它擦肩而过,每次将要勾到的时候,有碍于水的浮力和压力总是阴差阳错的错开。
小姻在旁声音略微有些着急:“怎么总是够不上呢?”她接过鱼竿,从上往下在细细看去,刚才只是淡淡的黑色,现在已经是纯黑色的了,仿佛完全看不到本子,小姻也知道,如轩看不到这个情况,但挚友的默契以及小姻欲言又止的态度,她也是知道有一些不对。
“拿上来吧,看来是勾不到了。”如轩一边说着,一边从小姻手里易过鱼竿,收起来放在了湖边,顺便用手机给那位同学发了个信息,然后才想要和小姻继续想办法把本子带出来。
直接钩勾不上来,直觉水不能碰,小姻也不让下水去捞,那该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忽然就下午三点了,两人在这里耽搁了十多分钟,同学们都走没影了,一个小时前还是风和日丽,这会却吹起了微微的凉风,天空中的云有些变了颜色,像是淡灰色被堵得上了逃离的出口,带着些暴风雨前的蓄力冲破桎梏的决心,隐隐约约有下雨的征兆,湖水也越来越黑,黑的都要不见底,还有些呼啸之势,像是要吃人的妖怪。
小姻忽然叹出一口气,坐在湖边的青石台阶上,如轩随她坐下,小姻继续道:“你还记得咱们一个月前,在市中心博物馆看的那场表演吗?”
如轩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那是两个人在周六周日迎来的放松时间,小姻看到城市公众号上有一条新闻,说是在博物馆上午九点有一场表演会,从大东北来的大拿表演自己的特异功能,于是立马报了名,顺便给如轩也买了张票。
俩人乘大巴到达目的地之后,博物馆门口早已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仗着身体易于在人群中穿梭的优势,来到了前排,前面中心的空地上只见一位约莫是中年的男子被身边的助理用胳膊保护着来到自己的展台旁边,站台旁边放着看起来很高级的摄像机,将台面上的内容全盘的转接到了大电视屏幕上方便馆前众人能够清楚地看清表演的内容。那个助理约莫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眉眼间还是有着正青年才有的桀骜和稚气,但又看起来有着一种很让人舒适轻灵的能量环身,小姻觉得他很熟悉,他也注意到这边只是一愣,便又去忙搬椅子、分发矿泉水等事了。
大屏幕上是一些石头屑,据主办方说是陨石沫,陨石从天而降,用自焚的方式焕发瞬间的美丽,然后坠落人间,沉默千年,却也能在这沉默中当成另一个星球的观赏品。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十里盘盘平世界,更著溪山襟带。古今陵谷茫茫,市朝往往耕桑。此石居然形胜,似曾小小兴亡。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讲,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这也是小姻最喜欢的话。一切都在变化。
这位助理的老师将自己的手放在垫放陨石沫的白纸下,手指并拢略微一抬,仿佛是两者之间连上了无形的丝线一般,陨石沫竟然排成了它来时的样子,顺着他的手缓缓飞行,如乘大风而踏日月。围观的群众从熙熙攘攘到“这陨石咋变得啊”“原来这就是陨石啊,跟普通石头没区别”再到沉寂无声屏息凝神静静的看着陨石自动排列成群星,群星缓缓移动,全都看呆了眼。
小姻仿佛看到了这位老师和陨石沫之间的丝线一般,也抬手好像是复制粘贴他的动作和状态,轻轻往回收手,站在自己前面这个群众的头发居然随着自己的手势略显艰难的抬起,自己确实是拿前面之人的头发试一试的,没想到还真的无师自通了。
这个好像是有自己的频率一般,找到了这个事物的频率,自己自身的频率,集结了环境中的能量,带有一种引力牵引着事物移动,她甚至略微感觉到自己集结起来的能量和丝线是一种微微暖橙色又发着柔光的颜色,小姻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周边的呼和叫好声都像潮水一般从自己的耳边褪去,心脏砰砰得跳,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要去往何方,整个世界都白茫茫的一片。
忽然间自己肩膀上被拍了一下,小姻正愣了一下吓到了如轩,她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小姻悬着的心徐徐放下,“他表演的好像有一种能量汇聚,它们是一体的。尼古拉.特斯拉也说过一句话:如果你想找到宇宙的秘密,就从能量、频率和振动去思考。万事万物都自带能量,能量运转的原理是同频共振。”她顿了顿继续道“人体场很笨拙,有什么能量从我们身边那里过去,也感觉不出来的,因为人体场很定型。人的身体就是迷你版的宇宙,在你的身体找不到的,不可能在宇宙里找到……因此,如果我们能完善对自己身体的知识,我们就能了解宇宙。”
“哈哈哈哈哈”如轩爽朗的笑声传入而来,“无中生的妙有,宇宙大元气和人体小元气的共振之窍,是这个意思嘛,我看他们表演宣传文章上是这样写的。毕竟人家是高人嘛,你哪天也给我修炼出一个同频共振来,咱俩试试灵魂链接。”
小姻闻言差点又陷入的沉思被如轩揽过肩头的手一拍而散,“别想了,表演完了,去吃饭吧。”一边走着一边道:“你就是总看那些古书啊看的,不过那种境界谁又能够得到呢?”
5.
岸边的柳树随着微凉的斜风摇曳,似乎是想要安抚谈话人的心绪。
小姻将博物馆那日自己身体奇妙的变化告诉如轩之后,四目相对间轻轻抬手向内回扣,如轩的半边头发随之抬起,如轩怔了怔,随即只是摆了摆手,“这没事啊,我又不害怕这个,不过我靠,你这个还挺好玩的,咱们国家科学院不是前几日还放出来已经研发出来残疾人用思想控制没有接在身上的机械臂嘛”然后越说越兴奋,“要是能隔空取物,咱们就去干失物招领,把失物处的东西全聚集过来再找呗,咦?等等!失物招领!”
小姻的忧愁担忧暂时被压入心底,好朋友并没有因此而要大动作,看着她半边头发飞起来的样子忽然很想笑,嘴角弯了一个明显的弧度,眼角眉梢却还是要营造着失物和“法力”的忧愁悲伤,俨然是一脸名副其实的“啼笑皆非”。这时也随她想到了失物招领,可以试试能不能从河里把它捞上来。
两人一拍即合,从青石台阶走到湖水侧边夹角处的台阶上,小心翼翼的下到湖边,小姻要如轩站在台阶最后一级上,自己来到了黄沙上站着,不过两人也就相隔一米远。水浪不时地翻腾到脚边,黄沙泥土上有着常年被水冲刷的石头。
小姻深吸一口气,手腕朝上,四根手指向内一揽,就像是温柔的招呼人过来一样,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感召到了湖底的笔记本,下意识回头望向如轩,目光默契的交汇,不出意外的得到了肯定,她开始用力将笔记本往外拉,手指连接的笔记本中间,仿佛有一种或者暖橙色丝线的光波,小姻的小臂微微颤抖,不仅不像电视剧里神仙的施法漂亮自如、随心所欲,反而还有些吃力,终于笔记本从它掉落的位置原轨迹上升到水面,小姻又将它贴在水面上向自己这边拉过来。
如轩本要向前一步观察状况的刚抬起来的脚又回到了原地,心想,”我暂时先不要打扰她。“看她怎么‘施法’还有一些不灵活呢,难道施法就是这样的吗?已经到水面上了,接下来只要把笔记本拉过来就好了。
可是这时,湖水不仅变得越来越黑,连天都有点刮黑风的样子,也许是有引力,一起往这边来的还有湖水翻滚起来的浪花。
冲向岸边的湖水达到了如轩的脚踝又褪去,仿佛是试探着、嘶吼着、又被惹怒侵犯领地要将敌人等一击毙命的凶兽,但又有着什么顾忌,没有真的肆虐无度。
从小姻的视角来看随着自己手指丝线的一收一放,每次轻轻放出去两步在猛用力拉回来三步,这湖中的水随着引力竟然有黑气弥漫的水最一开始几次越过了脚踝,后来又越过了小腿,等到水退下,笔记本被牵引到还差几米就要到岸了,这次来的水却不想放过这个胆大的人类了。
小姻拔腿就往回跑,伸手去抓如轩,却发现如轩不在这里,随即一愣,又立刻往台阶上跑,跑到一半气喘吁吁回头一看,湖水骤然漫过了眼睛,周身视野都是黑色的水,伸手不见五指一般。
眼皮又沉又累,沉入腹中的一口气用尽,或许是因为缺氧,最终昏了过去。
6.
再醒来时,头有些昏昏沉沉,睁眼不再是漫布的黑水,后背仿佛是靠着一堵墙,还能感觉到咯人的砖瓦缝隙,撑身坐起就仿佛是费劲了力气,还要气喘吁吁喘几下。
抬起眼皮一看,这约莫是个地宫地牢,地宫中,非常的空旷,而且渲染上岩壁上青色的灯光,以及水下特有的微腥和潮湿,让人感觉阴森森的。小姻觉得有点冷。
自己刚才就躺在墙角,这会一伸手忽染摸到了身边的笔记本,滩在全是水的冷硬地上,本子的封皮都有塑胶纸封住,翻开本子内页却也没有湿,这仿佛在小姻的意料之中,无奈的苦笑:“原来你在这,还是因为你惊动了一地之主。”
天地万物由木火土金水五种元素组成。所谓水往低处流,水性润下,代表沉重,故同样显得沉重的黑色是属水的,是为黑水。此市多水联通,唯此处偶尔黑水更盛,必有蹊跷。况且,小姻知道祖祖祖母的笔记本里也提到了这里有一位水神,虽然是用自己都看不懂的文字,但她却莫名知道是这个内容,她曾经将笔记本给同学们看了一眼,同学们都说这本上完全没有字。
这时,地宫的牢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屋子里的气氛好像忽然变得压抑起来,来人一袭玄衣,步伐沉稳,像是饱经风霜,沙场点兵。铿锵度步来到她面前,却又有一点少年人的急躁和任性。长此以往的如履薄冰让她没有抬头去看来人的相貌,只注意了面前的衣袍,暗蓝色的水波纹印在衣服的边角处,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折扇随手臂垂下轻轻捶打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等着什么。小姻等着他说话,他却一直没有说话。
奉行着,你不问话,那我也不说话,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刚要调整调整有些酸麻的身体换个坐姿,小姻忽然略微抬起眼皮看向发出“嘶~嘶~”声音的门口,原来是两条成人手臂粗细的骨蛇,这两具庞大的森森骨架,与其说是‘蛇’,倒不如说是‘龙’。三角骨颅嶙峋,椅角尖锐,两团不熄的鬼火燃烧在空洞的眼眶里,仿佛一对大灯笼,四爪齐全,“那‘蛇’无肉无鳞,只得通体森森白骨,生得一口牙尖嘴利。骨蛇的牙和刺都生着绿藓,都是有毒的。
两条骨蛇飘荡到她的身边,将她架起来,她这才观察来人的样貌,眉头紧蹙,双目望穿他略显愤怒戾气十足的眼睛背后的空洞和悲伤,屋内的压抑气氛仿佛不见了。
他应该并不想杀我,一个想法从她心中冒出。
他也习惯性的打开了折扇,要问话。
折扇上赫然书着一首诗,最右端的竹架上一行清秀的字,像是女人的字,而且是宋朝的瘦金体,剩下的部分反而是个男人的字,宽厚温和。
她曾经临摹过这个字,小姻觉得自己头都有点大了,扇面上写着“季子平安否”,小姻看到竹扇愣住了。不知为什么,这位黑水玄神看到她忽然盯着扇子一愣沉思,好像忽然变得更生气,狐假虎威的假生气要变成真生气的架势,周围两条骨鱼感觉到了主人压抑的脾气,两双灯笼似的眼睛一队,不言而喻快速扭动着小尾巴跑出去了。
季子平安否?
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座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 几家能够?
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解救。
置此札,只怀袖。
小姻却莫名觉察到了这位水神的怒气是冲她来的,却不是为了要杀她,仿佛是夹杂着怨念和不屈不甘心,又像是一个小孩子失去了自己喜欢的玩具,就要像遇到的人、相关的人大发脾气,最有趣的是,居然还夹杂着几分欣喜。小姻来到湖边就隐隐约约能够觉察到这里有一种很强大的能量,在“施法”捞笔记本的时候也感觉到了这位水神大人的水力角逐,但自己完全不懂法术,只能任被调侃,放两下线在往回用力收三下,才能让本子往自己的方向移动,便也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些默契。
他压着怨气开口道:“你看什么?”完全没了沉稳和宽阔,带了一点嬉笑和调皮,却反而要虚张声势,像是年轻人之间的吵架,雷声大雨点小。
小姻忽然低头,一副低眉顺眼塌肩,声音压低压轻,寻思着做个宋礼,但一是不会,二是担心做错,三是担心让他想起国破家亡,于是果断便只仿佛是故作讨好道:“叨扰到水神大人我也是万分抱歉,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能不能请求大人告知我那位朋友身在何处?”
他没有说话,小姻听他轻蔑的轻声哼了一声,像个顽劣的少年,便没有说话,便知道他这是默许自己继续说。
7.
小姻被安排在了一个小木屋里。
屋子只有两间房,装扮的样式和曾经自己看过的宋朝装饰图锦是相差无着的,只是屋内隔办处多了几扇从顶房拉下来的竹帘,书桌的窗户对口迎着月光,还能看到外面的绿树,唯一有趣的是,这里所有的屋子,所有的建筑,全都是这一个样式的,约莫有五十座,但是这里除了骨蛇之外完全没有人烟。
用人类的时间算法,一个时辰前,水神等着她继续开口说话,但言多必失,语多伤人,看她一直缄默不语,黑水水神又是轻哼一声甩袖子走人了。方才呆头呆脑游出去的骨蛇又晃着小尾巴进来来到了她身边,瞪着绿油油的空旷白骨眼眶,一左一右护着她出门去安置,一边发出口齿不清略带摩擦的声音:“我们带您去您的住址,剩下的时间里您有什么问题就找我们就好。”
小姻疑惑道:“你们会说话?”又小心翼翼从这里套话:“怎么这里都没有人居住呢?”
两条骨蛇争先恐后的回答,其中一条骨蛇还拿鞭尾抽了另一条,抢先道:“我们就是人,这里的活都是包给我们的,现在不是宋明清了,平等是我们的第一理念。”
这鬼神系统里的世界观还挺···‘与时俱进’的,不知不觉穿梭过很多小木屋来到了大概是自己的屋子,小姻抓紧时间继续问:“怎么都是一个样子的小木屋呢?这小木屋···”
两条骨蛇却像是吓到了一样:“这可说不得呀!说不得!大人吩咐我们俩把您照顾好了,需要您的帮助,您有什么就出来喊我们。”然后就灰溜溜的飘走了。
小姻看他们都走了,进了自己的屋子观察一下自己的环境,掩门之后,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来到了窗前的书桌上,一抬头刚好看到对面两座同样的小木屋里面的骨蛇正在盯着这边,‘唰’,小姻立马把窗户落了下来,终于能自己待着了。
现在还是可以知道,如轩没有被卷进来,也不知道她怎样面对外面的自己,不过话说,自己要是从这个地方出不去,可能外面的自己也就要精神病了吧,那样的话,小姻忽然感觉到很悲伤心酸,还是不要了···
再次翻开这个笔记本,小姻忽然发现自己能看的内容好像变多了,精神陡然紧张、身体前倾按紧纸页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可以看的页,这一页也是最后一页。
‘夏游、黑水水神、钓线、朋友、水牢、吃掉、合二为一’什么的话语,大概拼凑起来是这些,小姻觉得自己尾椎骨到后脖颈忽然窜上了冷气,一刹那之间有无边无际的恐惧。
可是再往下看,就只能看到‘因果’两个字。
难道我要被吃掉?
难道我曾经做了什么错事要被他吃掉?
难道我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因果是我要被他吃掉?
不不不,小姻强行清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先入为主,胡思乱想。这是过去的笔记本,记载的确实现在的事情,要么是它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就自己记录并推演的,要么是自己的祖祖祖母记录下来的。既然如此的话,前面的文字自己是不是也能看的懂一些了?
小姻将书本翻到第一页,却翻不过去,心下了然,既然第一页看不了,前几页也看不了,那就看看后面的。
小姻只顾着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了中间位置,内容记载的是北宋年间的事,虽然她看不懂文字全部内容,却忽然有一阵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自己的魂灵忽然之间有一种引力,仿佛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书本所记载的内容的幻境里。
幻境略有波动,像是二十一世纪初收信号不方便的电视机一样。
她这样专心致志的沉浸其中,却没注意到屋子不见光的帘子后面,有一个人影,只露出一片有着深蓝色水波纹的衣角,手中结着印,蓝色的柔光凝聚在笔记本和小姻周边。没了初见的任性和孩子气的顽劣,这似乎才像是一个黑水水神,喃喃道:“这样也好,能坚持一会是一会吧,说不定她能找到,我也能找到。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息,从来都只是寻常。”
8.
幻境中的景象随着笔记本的文字似乎将曾经往事的画面和读者的频率连接在一起,小姻无声的看着这一切,这是宋景德元年,宋与契丹在澶州缔约前的最后一次交战。
契丹军悬军深入,屡战受挫,又失大将萧挞凛,处境极为不利,遂加速和谈步伐。萧太后利用宋真宗软弱怯战的弱点,胁迫其归还后周从契丹手中收回的关南十县地,作为撤军条件。宋真宗拒绝割地,但又惧怕契丹军突破黄河,危及东京,答应每年给契丹银10万两、绢20万匹。十二月初七,达成协议,旋互换国书。史称“澶渊之盟”。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他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他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将军在远方挥舞着戟,仿佛在用鲜血画画一般,那颗盔甲下面的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是所有国人的希望,好像旗帜,但也没有逃过战场凶险的命运,被刺了一件装死的契丹士兵垂死挣扎,冒死给即将突破身体极限的将军身后的穿心一剑。
不知她的那一看到的太阳,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血红呢? 他苦笑。
小姻震惊的看着这一切,战场的残酷和可怕果然不是书能够写出来的,真实的战场恐怕要比这残酷一千倍,旗开得胜将要庆功的将军刹那成了陨落的流星。这位将军看穿着应当是名‘校尉’。这名校尉看起来应该就是黑水水神,小姻没有妄下决定,将军身上有戾气,却也能明显可见,是很温和宽厚的,和他的怒目而视是相去甚远的。
幻境中忽然有些不稳,光频波动了一下,小姻稳住了身形,画面一转,愣住了。
归隐山林,拥竹屋一间,这是简, 青翠湖畔,读书品茗,可与世无争,这是静。撷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喂马劈柴,话语桑麻,满眼的翠绿,扑鼻的花香,这是真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忽然从竹屋里出来两个人,男人就是刚才战场中那个将军,打了水桶要去河边采水,屋里又出来一个女人,叫住他:“润玄,才下了雨,路滑,挑水回来不要着急,中午不着急做饭。”男人冲他会心一笑,表示放心。
小姻觉得心好疼。
幼子登基,将军折剑,美人迟暮,名画失火,这世间的悲伤和痛苦总是不断。
9.
檀渊之盟签订之前,契丹和宋激烈的交战,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两匹快马在官道上交相错开,一匹带着包裹奔向前线,一匹带着家书奔向江南和平之地。
几年前,年轻的润玄面对“妻子”的要求正式求亲总是没有准备好,她是偷跑出来和他在一起的,一天一天的拖下去不是个办法,少年人觉得自己要有功名要去参军、收复失地、报效祖国,然后再来娶亲才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挑了一个出去挑水的时机,赶忙走到树下,在树上拿出自己偷偷准备的盘缠,路上没有饭吃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盘缠多了一半。那天,润玄哭着吃了两碗面,发誓一定要早日归家。
作战地太危险,都城天高皇帝远,将要即冠的少年决定剑走偏锋,选择了做战地附近去偷袭敌军,再带着战利品去做战地。
山头多处起的火让敌军误以为是中了埋伏,宋军因此获益,在林里搜寻放火的人,润玄就此成功侧位出道参军,也从一开始就获得了一个高的起点。
在三年的征战中,少年的文韬武略没有丁点浪费,很快升为了校尉。大帅看重他,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这个消息很快在军中传开。边塞之地苦寒,士兵们晚上凑到一起烤火也爱闲聊调侃。
男人们凑到一起,战时是好兄弟一起出生入死,闲时又爱攀比计较互相挖苦,总说长舌妇爱叨叨,却不知这世界上长舌男的存在更是无孔不入,如影随形。
一个稍微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兵,脸上还能看到有几道疤痕,开始损这位年少的将军,“咱们将军啊,一表人才,文韬武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这样有福气。”
其他的士兵也跟着附和,其中不乏一些人有些酸意,“是啊,少将军成亲了没有啊?”另一个士兵也赶紧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哎~,你们别说,咱们大帅不是要要将女儿许配给将军,将军现在不是还没成亲吗?小公主家世好又漂亮有对我们将军倾心,哈哈哈,艳福不浅啊将军。”
润玄只讳莫如深的笑了笑,没有说话。男人都有这样的群体,谁背叛了这个既得利益群体,就失去了所谓的最起码的“尊严和地位”。暖黄色的火焰映的将军的侧脸更加的英俊挺拔,眸色也更加的幽暗。
一个劳务兵的出现解救了卡壳的润玄,“兄弟们吃好喝好,老母给我送的东西到了,我抓紧去看看,好给老母写封信报个平安。”便在人们的羡慕和恭维中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十二月的天越来越冷,休沐之后都不能在外面待一炷香的时间,不然头发都会结冰霜,润玄在冰冷的地铺上裹上自己收到的棉被,越来越紧,将鼻子凑到被子上,还能闻到上面独属于阳光和温暖的味道,还有家乡,他也喜欢这样抱着妻子,也是这样的味道。
将军虽享受这份温暖却没有很开心,莫名心有不安,最终还是笑了笑。
上一封家书最快的马也已经拦不住了,想着我明天再送一封家书回去,解释一下上一封,一切都是好的。
却没有想到,两天后将军新的家书没有寄出去,就将生命贡献给了内忧外患的大宋。
10.
远在江南的“妻子”悄悄地为润玄准备好了盘缠,如果他想去的话,她会同意的,挑水出去就不会回来了吧。
又独自搬到了京城老家,却忽然发现自己已有身孕,一年后润玄联系到了她们,她也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经到了边塞,后来几年,随着他的官职越来越高,给她们寄的银钱也越来越丰足,甚至还有一些赏赐的宝物可以换一些好价钱,她用这些钱在京郊买了一块名不见经传的地,带着女儿在这里居住,女儿却因为水土不服和战乱折腾没有活下来。她叫人建造的地方和在江南和润玄居住的地方相差无几。
她似乎很喜欢女红手工,因为作战需要,润玄去了边境苦寒的地方,他在南方生活了那么久,便给他做了床棉被。她又叫了家乡附近缺银钱、家境贫寒的妻子女儿们,一起做些女红,开了个鸳鸯织坊,最初还是用的润玄寄回来的银钱,想着,等他回来,这些也是他的资产。
一片丝罗轻似水 洞房西室女工劳
花随玉指添春色 鸟逐金针长羽毛
蜀锦谩夸声自责 越绫虚说价犹高
可中用作鸳鸯被 红叶枝枝不碍刀
却没有想到自己将棉被送出的三天之后,就收到了润玄的家书,她盯着家书看了很久,每个字都认识,可拼凑在一起却莫名觉得看不懂他家书的意思,想要看一遍又一遍,肩膀颤抖到不能自已,泪如雨下。
又三天后,又收到了将军战死的消息。
看到这里,小姻都不知道该想什么了,便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所处的画面不断变幻。世间哪里有的那么多功名可求呢,人能求得,最终不过一个自己。
安康盛世也有冻死饿殍,动荡乱世也有荣华富贵,可乱时人,哪里比得过太平犬呢?“世道”二字,理应一分为二,“道”是人心所向,“世”就是万家灯火下的一粒米粮,城郭万里中的一块青砖。
鸳鸯坊的生意很不错,也吸引了一些挨饿受冻的孩子,也有一些男孩子想要读书,会来看她的书,还有个孩子被她在外面捡回来之后,总是待在她身边,是最勤奋的一个,叫她姨娘,说自己要登科入世,报效国家,让文死谏,武死战。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征远的军队不必担心朝中的暗流汹涌,英明的君主不受小人的谗言。
小姻觉得,这个孩子幼时的长相莫名的像她在博物馆门口见到的那位老师的助理。
恰逢其会一位道士云游至此,看着她最初随意选的盖自己在江南那座小木屋的地方,说这块地方要好好住下去,好好保存,不要声张,孩子住在这里,后代必出白屋公卿。想了想润玄送回来的家书,又几天后战亡的消息,又看了看总想要伸张志向的孩子们,去都城里选择布匹的时候,跑到官府大肆声张,要求将自己的木屋那块地可以捐给公家,只有在那里办学堂这一个条件。
世事纷杂。澄澈明亮成了一种奢求。向往而难得。
这波操作让小姻,目瞪口呆,想着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也会先想想自己用,然后在捐出去办学堂。
11.
坐阅四朝五帝不觉几度沧桑,受尽九磨十难了知世事无常。
有言云:无恩无怨,不成眷属。因此,组成此一家庭,每一分子必有因缘所在,不论是讨债投生为子女,或者偿恩来为夫妻,必要成其组成亲眷的关键动力,即是互相有直接欠债或因缘。
五百年后,明朝,那所被道士点评为风水宝地又被女人捐给公家培养人才的学堂,不止没有衰退,反而成了第一大学府。
都城一户人家的儿子也在这里读书,孩子聪慧文雅却也难改贪玩的本性,夫妻俩携家带口外出游玩,在江南郊野居住,路上马车坏了,三人只能在路中留宿,刚好停在五百多年前那风景秀丽,绿意滔天的小木屋,这里似乎总是很干净。两人将孩子安顿在隔壁之后,便就在里屋收拾,凑合一晚是刚好的,“日月,我去孩子那屋找找看有没有蜡烛,一会天就很黑了,今天十五,月亮的光虽然够用,但咱们还是把措施准备好”。
户主疼惜自己的妻子,在学堂对她一见倾心,日月是她的姓也是他给她的小字。女孩子不能在学堂读书,但她的父亲是学堂的正主,又是当朝太傅,她也才华横溢,而且总是会有很多的学子学士喜欢她,父亲被人诬陷贪污也是当朝曾在学堂读书的宰相帮忙化解,户主常想,“也许她曾经利益过很多学生吧,才能让这么多国家栋梁、不知名的文人都写诗帮她,有钱的出钱场,没钱的出诗讽刺。”她总是闪闪发光,他想着。
日月在里屋的木头书桌底下发现了一柄没有提字的折扇,里面还有毛笔和墨水,砚台早就干了,甚至还有一些蜘蛛网,她还在铺床的时候发现墙头里面有个空格,空格里面拿出来一打诗稿,默默的念起来:
季子平安否?
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座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 几家能够?
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解救。
置此札,只怀袖。
日月总觉得这首诗让人想哭,她自觉一手瘦金体写的不错,也能在一堆男人文人墨客里卖的好价钱,鲁莽为这竹扇提字也不过分,也不知道这是哪个闺中人写给梦中人的,只能将自己的思念写下来放在墙里堆积,竟然连情人去了哪里了都不知道吗,日月不经扼腕叹息。
提笔刚写好“季子平安否”户主就回来了,缠着她非要早点歇息,他们关系一直都如胶似漆,总喜欢互相宠着,这终于将孩子安顿好,两个人难免要亲热一番,便将毛笔搁置,随他去了,待两人终于依偎着歇息,屋中只有清晰可闻的沉稳的呼吸声,屋外只剩下夏日蝉鸣的时候。
小姻却忽然注意到了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是小姻熟悉的,黑色玄衣宽袖袍上面的海蓝色波纹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耀眼,甚至还多了一丝妖异的味道,他一只手轻抬拿起桌上的那只写着一首诗的诗文稿,只微微挑了挑眉,就又面无表情,又仿佛是藏着波涛汹涌,随后又看向那墨汁已经风干了的竹扇,眼睛里蕴藏着一种让人畏惧害怕的磅礴的情绪,随后又将目光缓缓移向床上相拥入眠的一对爱人。
小姻忽然觉得氛围变得紧张阴森了起来,连刚才照在他身上显得四大美景一样的月光变得越来越森白,他黑色的衣服本来是沉稳内敛的,此刻却没有半点气息。
即便只是在幻境中,小姻也能明显感觉到,宋朝的她是温婉坚韧的,不识字,只会做些女工,却也能深明大义到开鸳鸯坊来慰问居家的妻子儿女,将自己都城风水好的小屋捐给公家做学堂。到了明朝的时候,她也有了新的身份,日月。
也许是因为那个经久不衰的学堂所培养的人才在国家栋梁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也因此收到了很多的红利,不再是如从前一般出身寒微,不再是如从前一般少时暗淡,也渐渐培养了性情中锋锐尖利坚韧不屈的那一面,习得一手瘦金体好字,更增几分刚强不屈。
小姻大概捋了捋这个事情,润玄战死前都没有寄出第二封家书,集万军之所向,又因此执念深重,保得魂魄不散,距离入鬼道只一步,在人间寻找过去爱人得时候,临到极值却不知为何又被庞大的功德直接向上带成了神,发在那处学堂旁边的水源。
小姻想起来,建学堂的钱,确实是润玄寄回去的。
12.
日月向来睡觉浅,在外留宿又更加的难以入眠,终于有点要睡着的趋势,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自己的床榻,睡眼惺忪中想要去叫醒自己的丈夫,却怎么摇晃也要摇晃不起来,她有点慌了,忽然之间手有一点凉,试探问面前这个无声无息出现在房里的人,“你是谁?阁下为何会在这里?”见他没有出声音,一只手继续戳弄户主,一边又佯装冷静地问,“这是你的地方吗?我们暂居一晚,您不愿意,我们这就可以走。”
这时,终于听到这个一直站在阴影里的水神一句轻声的“嗯”,他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往前径直走到了床边,撩起床上的被子,手指细细揣摩,日月没有说话,自己的丈夫怎么叫不醒,这个人却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人。
只听他问,“这是你做的被子吗?”随后又自顾自的喃喃,“不是,这不是你做的”。
日月被他的阴影笼罩的,这是也不敢贸然开口问他到底意欲何为。
他又继续问:“扇子上的字是你写的吗?”
日月道:“是我”,随后等了等,又说“我可以赔给你一个扇子。”
他漠然道:“你写的字变了很多。”你也变了很多。从前我的衣被全是出自你手,你写的字也是我教的,写出来一直都是圆润温和的相。
日月疑惑道:“我···和阁下曾经认识吗?”
水神定了定:“嗯,哼!”,向后退了两步。
日月愣了一下, “什么?”
水神看着她,终是没有再给任何回答。
日月见状立刻跳下床榻,跪在他面前:“我们无意叨扰,您大人有大量,还请饶恕我们,回去后,我和夫君必将供奉仙君,为仙君积攒功德。”
屋内忽然寂静无声,日月在抬头,目光直视上对方的眼眸,这才发现那人只是站着,一动不动,目光是沉暗的,日月觉得自己宛如堕入一汪深潭。对方线条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看了看她,而后低头,看了看她床上被施了法醒不来的夫君。道:“你们?”
莫名的,日月觉得他有些难过。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想到了大家一起坐下详谈。只是念头还未转到终点,便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抛了起来,像是被丢掷的瓜果一样,丢进了身后床榻上。
那人缓步靠近,直逼床榻,他越凑越近,身子已经完全压在自己身躯.上,彼此呼吸在对方脸颊上喷发,日月隐约已经感到了什么,只是不信。虽然而此时,随着身上衣物尽褪,不着一缕,日月终于慌了神,问:“要做什么?
‘你是我的”那人说,低头恶狠狠的吻上去。
日月头皮发炸,愤怒惊惧,难抑怒火,脑中却又无声的叫着让自己冷静,不可让眼前局势逼乱了阵脚,想出法子脱身才是正事,可肢体被拘,这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自己动弹不得,眼前局势,他根本无能为力。心觉今夜逃不过这一劫, 日月转开眼,眼角扫到床榻内侧棉被包裹的夫君,即使是睡着不曾看到,他存在这里也是一项无法更改的事实。
意识到这点,日月整个人都在发颤,终于找到空隙低声求道:“换个地方。
那人却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被他攥的筋骨都在疼痛,只是这些皮肉之痛,已经比不上她心口之痛,日月坚持:“换个地方。
‘不。 ”那人说,只说了一个字,却斩钉截铁,不容任何商谈余地,日月脑中像是被闷锤砸过一般,一阵阵发黑。
13.
户主醒来就只见床头一封信,是妻子留下的,说是父亲在京都有事急招,早上起得早就先回去了,虽心有疑虑,却也信任妻子。
可是一天两天不见、回了京都还不见,过了半个月还不见妻子,户主终于有些着急了,这时妻子却回到了家,只是神情恹恹的。
日月再出门的时候,户主暗中尾随妻子随之到了一处庭院,庭院里只见一个身着海蓝色花纹玄服的男人和妻子,躲在门外听她们说话,:“再等一等,我会和他断掉的。”
水神神色不悦,尤其不耐,忽然以一种少年式恶劣的顽皮道:“慢点也无妨。”
日月刹那怒火中烧,却又莫名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她去找县志在里面找到了润玄少年将军的履历和那时妻子的故事,又看到眼前这个人故意佯装往世相处总被包容温柔以待的少年气来提醒和威胁她,头都要大了,日月将自己奉献出来却还要这样,就不该心软。
所有人都委屈,谁来为所有人负责。
户主在门外却更加愤怒不已,推门而入,呵斥水神,又转向日月,要带她走。日月如坠冰窟,她自己也清楚,没有办法在和户主在一起了,即便误会自己背叛了他,却也要带自己回去,可自己却永远没办法和他回去了。
看着自己的夫君委屈转身离去的背影,日月无声无息泪如雨下。水神也一甩袖袍委屈的回到了屋中,日月不是五百年前他的妻子了,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了这一点,第二封没有送出的家书,就是他永远的执念,可他也没有家了,又向谁去解释呢?
“山赶着山,山山漫漫结成关;人赶着人,人人草草尽走散”我们对缺失的很敏感,对拥有的很迟钝,所以我们总是得不偿失。
明明所有人都可以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却怎么就落得个所有人皆败皆伤的下场。这世间的因果缘分,不是你不招惹别人就可以相安无事的,总又有一个人先站出来给与伤害,所有人都要求所有人为自己丢失的信任感和安全感付出代价,混乱由此开始。
日月无颜在面对自己的夫君,离开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被水神带走在一处庭院,即便是夫君带着孩子来找也只能故作冷言劝退,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也难免生出一分自己都不承认的情愫,也许,从一开始她对他就是有些心软的,就像五百年前那样纵容他的顽劣。
一日两“人”坐在院中石桌对月饮酒,日月喝的有些多了,有些摇摇晃晃,只是不明显:“你来找我,到底是因为把我当成她还是我”
水神也是润玄,觉得她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你就是她。”
日月欲哭不得,”她是她,我是我,都过去了。“
水神固执继续道:“你就是她。”
日月看着他的幼稚摆脱,摇头苦笑,又沉默良久,“你来晚了。你哪怕早一点来,在我结婚生子前来,把我带走,把我培养成她,你就可以如愿了,可你为什么偏偏这么傻,早就不是过去的日子了,我也不是你要找的她。”
水神看着她定了定,又问:“那你是谁?”
日月道:“我是日月”复又摇头自顾自道:“与你说也说不清,你这人究竟是执念有多深居然坚持这么久,你这样爱她,就应该只爱她这一世,转世也不是她了,就算你非要寻找转世,也要在转世有自己的路之前带走,慢慢培养。”
水神却忽然坚定得道:“我的执念,不是你想的那样,更多的是愧疚。”复又直视她的眼睛:“人都会犯错的对不对?我会对你好的。”
日月迷茫的问道:“什么?什么愧疚?”
水神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答案。
日月从小众星捧月长大,性格刚硬,尤其不喜欢做别人的替代品,却在水神这里,总是固执的以为自己是她的替代品,即便她们一直都是是一个灵魂。两个人在几十年里总是因为“日月是谁”的矛盾而大动干戈,在这样的激烈纠缠之下,也终于是走到了一世的尽头。
也许这就是爱情里的独占欲,自我的表现欲,所有的话本都在告诉我们要追求爱情的永恒,追求永恒的功业,追求永恒的利益,可是这世界哪里来的永恒呢?事物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变化本身就是无穷。
更何况,世界上哪里来的那样的爱情呢?世间的缘分纠缠,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悔恨、也许是因为征服、不尽选择。
可以窥不破?何以辜负卿?
14.
又是五百年后,到了二十一世纪,他还是个与时俱进的小仙,换了一身时髦的装扮,在人间游荡,水神在这一世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训,没有在自顾自的赌气,早早地在人间遇到了一千年前的她和五百年前的日月和如今的正茵。
正茵大学毕业之后遇到了水神,他化身融入这个世界,早早预定了她没有在让她遇到下一个人,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也在过往因缘的纠缠中终于修成了一世正果得一世相伴,正茵很喜欢前世今生的缘分,幼时去寺庙得一高僧点拨,从此返景入深林,一头扎进佛道的大门里,也对自己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冷静,仔细盘算着他们的未来。
也许是因为上一世和他纠缠的阴影太深,正茵的性格反而愈发的冷静和理智。
一处两层小房中,躺在床上穿着短袖短裤的水神咬完最后一口苹果将苹果核就着扔到垃圾桶里,起身来到书桌边的正茵身后,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放在她肩上,撒娇道“你还在整理啊,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毕竟我是亲历者。”
正茵无波无澜的声线道:“快了,所以你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愧疚到执念深重?”
水神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他以为她会问,你们也就是我们第一世是有多么恩爱才会让你执念深重。
正茵刚好抬头,额头轻轻碰在他下巴上,清冽的目光迎来,仿佛她总能看穿一切,水神心里有点害怕。她又带着一分忧虑,似乎是担忧自己的下一世和他的纠缠,又轻轻地笑了笑,那张板着的脸却总也让人开心不起来,忽然她又说,“我们去领养个孩子吧。”
水神一千年前,像个顽劣的孩子一样依赖自己的妻子,后来又借着日月对自己喜欢和灵魂里骨子里的包容强行带她走,只是相处不大愉快,快要得PTSD了。现在也是一样,正茵冷静理智古板,自己又是什么都不想,只想按照她的想法和指令走,自己就喜欢任性撒娇,闻言只道:“好”
小姻注意到她刚才在记录的本子,就是自己在水里捞的本子,所以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祖祖祖母告诉自己的,所以,这是自己的祖祖祖母···
原来那不是自己的亲祖祖祖母!
心中真是魔音绕梁,三日不绝!
16.
正茵自己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有着陌生的熟悉感,察觉到他没有恶意便也就默认他留在身边,有时候也会听他讲述他们过去两世的爱恨纠葛,却只有一个问题不明,为什么他会对第一封寄回家的家书执念很重,重到都没有去拾取自己妻子的骸骨,却只是在和日月相伴一生之后,专门收藏起来还封禁冰棺保藏,自己过世后就火葬,不让他有处可寻,这一世因缘之后,便也就不该再有牵扯纠缠,但他未必肯乖乖听话,自己还是要留些东西来防止他作妖犯下错误。
至于他说不说关系和影响其实不大,自己是此门中人,便可以慢慢地去查。
在外有玩的时候,在一处庙门前有个算命的“骗子”买到了这个笔记本,阴阳分块交割整体,本来也没想捡便宜,无非就是想布施一些钱来给他们讨生活,最后发现居然确实是一个带有能量的本子,这个图案也是高功师傅所绘,便也就将自己查到的前世因果慢慢一点一点记录在自己的本子上,然后就开始推演未来会遇到的时间地点和麻烦危险。
正茵想,这段缘分纠缠的时间太久了,这么久,该原谅的早就原谅了,该放下的早就该放下了,自己从温婉坚韧的到锋芒毕露再到如今的清醒理智,这一世过后,他必然不能善罢甘休,非要继续找到下一世,或者把日月的棺椁里的身体救活,无论哪一个,都挺让人头疼的。正茵放下书写的笔,合上这个笔记本,来到床边躺下,看着水神这毫无防备的模样,千年也不曾变过的孩子气和顽劣,又忽然有些不舍,该分离的时候总归是要分离的。
几十年过后,水神果然没有善罢甘休,他看不懂本子上写的内容,在正茵之前的内容用的是术法秘术,后面推测的相遇和将要发生的忠告用了秘法迷惑,却实际上用的是英文和俄文的混合体。
幻境中的小姻恍然大悟,“哦,我说本子里怎么前面我看不懂,现在可以通过能量感应进入到前面设下的秘法幻境中,后面的文字自己通过英文可以看懂一点。”
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怪不得自己总莫名其妙的觉得水神不会真的杀自己。
17.
这时,这场历久弥新的幻境文载记录终于结束,窗外的天都亮了,小姻刚将本子合上,其中却有一种暖橙色能量向她袭来,一夜站在屋内阴影处观察着这一切的水神终于按捺不住,想要截断,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却最终停下了脚步,只堪堪落手站在小姻的身后。
也难怪人的寿命只有几十年,一个人怎么能接受几世的记忆呢,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和勘破凡事的能力,怕是就会在每一件事的纠结中精神分裂。
水神不在在身后躲避,忽然紧张又试探得问:“你都想起来了?”
小姻也回头看着他,准确的说是宋姻,更准确得是,最初的宋姻经历了日月和正茵还有现在小姻的记忆、情绪的新集合体,用着他熟悉的温柔的腔调叹了口气说的却是正茵和小姻会说的话,“润玄,已经很久了。不是吗?”
“宋朝的时候,我过世之后,那个时候的事情,是后来的我都没有办法知道的,我原谅你了,你也放下吧,而且,我一直都是我,日月是我,正茵是我,现在的小姻也是我”随后又带着那一分的诱导和冷静:“你是要吃掉我,炼化我的魂魄还原日月的身体吗?”
水神顿了顿,不敢看她眼睛,“我是这样想的,但是这样成功率太低了,而且你现在不是也都有所有的记忆,你也是你,这样就够了。我们还是可以在有”···一世
小姻忽然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水神眸色越来越暗,“为什么?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就算是最一开始我们分离了那么久,这也不算是问题了不是吗?”
“我不打算带着这么多记忆过下去”小姻忽然转了话锋道:“你要吃了我么?”
水神抢道:“不会,我决定不那么做了。”他一时情绪激动,忽然将手里的扇子诗文朝外遮住自己,这是他最喜欢得诗。季子平安否?
宋姻不会写字,宋朝的时候,他亲自教她写字,那时侯的她写字温和宽厚,无处抒发润玄不告而别的苦闷,即便这也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将自己写的诗文藏在墙壁间的格子里,五百年后的日月,也就是自己的来世,和那世的夫君来到了这处江南的小木屋,在这里发现了诗文和未提字的竹扇,日月用自己的瘦金体在上面提了诗文的题目,剩下的内容被水神带走,模仿宋姻的笔记写了剩下的诗文。
她接受自己所有的记忆没多久,这时候忽然看见明朝的这个扇子,那时候和水神痛苦的纠缠又袭来,却没有了当初痛苦的感觉,毕竟,确实都是自己,没有必要纠结水神在意的是宋姻还是日月的问题了。
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需求,长久的人的稳定的存在本就是自己对自己的欺骗,更准确的应该是,无限微分的时光中的每一刻细化的自己都是新的自己,不能够因为变化小就以短暂时间内的连贯的错觉来当做一个人本身。
小姻这个时候的语气反而有点像正茵了,对他命令和管教多一点,之所以他们能以这种方式相见,也是她的原因,“那你送我出去吧”
水神又道:“你真的想走?”
小姻又道:“真的,润玄,太久了,你不是一无所知,第一世的错过,第二世的孽缘纠缠和折磨,再到第三世的善缘几十年相处,再到如今的我,只有十几年寿命的我,很多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们的缘分在这一世也已经断开了,你也要往前走了,你不是窥不破,你只是不想见到第一世得我,但是我出去之后,我会选择什么都不记得的。我在本子里都留存好了程序。”
水神再也没了少年的顽劣,反而终于有了一丝认真:“我知道”又有些伤心的说,“我也不是润玄了,你知道吗?我真正执着的,一是当初没送出去的第二封家书。第二是和正茵的你相处那么久,我很想知道那时的你对未来的预测,给你留的劝告是什么?但是现在也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是会觉得我会吃掉你然后去让你用日月的身体,重新培养一个宋姻。”随后又顿了顿,“你这样想,真的让我很伤心。”
小姻漠然得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我们往后只能桥归桥路归路了,你执着了这么久,那时候的我也是为你着想,在这样继续下去,对于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缘分不能强求,我们的这个课题已经结束了”
水神少有的沉稳言道:“我知道,我确实是想吃掉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是小姻的你,然后用你去救日月,但既然你是这样想我的,也必然做好了对策,何况,你说的对,我不打算那么做了。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缘分呢?”
小姻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心起因来。”
水神还想要说什么,小姻却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心起因来。”
水神对她笑了笑,那笑没有了曾经的年少轻狂,没有了曾经的痛苦悔恨、没有了曾经的纠缠执着,终于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水神的样子,毕竟,几千年也确实不是白过的。
小姻在他的房间里失去意识的时候,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其实,我只是想和你说最后的几句话,道个别。”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
18.
医院的墙总是那么白,小姻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自己被水淹没,进了一个地宫一样的地方,好像又知道了自己的来历,最终对方只是想和自己做个道别。
这时如轩从病房门口进来,“我的妈呀,你可算醒了,我就告诉你平常多吃一点吧,咱们那天你的本被水一阵阵的冲上来了,结果你不但没有什么反应,还好几天都木木呐呐的,今天下课下楼的时候,你忽然晕倒了,吓死我了。”
如轩扶她起来,小姻还是蒙蒙的,却也明白了她在说什么,问道:“我的本子呢”
如轩从枕头底下拿出来递给她,“你这样着急干什么?”
小姻急切的打开本子,却见上面记载的只是一个故事,一个和自己梦里一模一样的故事,愣住了,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她一抬手,又看到自己手上的骨蛇手链,和自己梦里见到的两条小骨蛇一样只是两侧的骨蛇尖刺变润滑了,也没有了骨刺上的苔藓,“这是谁给我带上的,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如轩回她,“我也不知道,昨天我回去的时候还没有,应该是上午有人给你戴上的。”这是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在里面点了几下又把屏幕拿给小姻看,“这个小说一夜爆火啊,特别好看,你在这里先休息休息吧,无聊看会这个小说。"
如轩离开房门,小姻自己拿着手机看这个小说,小说的题目叫相识。
作者是一个用着蓝色海洋头像的,荧幕的光照在小姻的脸上,无声又无息,又显得寂静过了头。
小姻打开评论区,见到好多人再讨论。
A:所以水神到底为什么执着于第一份家书,还非要去解释。
网友A1:因为他送回去的是休书,他自己想要无声无息的娶元帅的女儿,就要不能声张自己的婚姻情况,结果在当天收到了“妻子”送来的棉被,他像个孩子,顽劣又爱闹,又后悔了。
A:日月那一章的标题好像是字谜呀
网友A2:车到杆前不见木 轩
樱桃一点知何似 如
户主其实就是如轩,这莫名其妙的缘分啊。
B:为什么一直强调“妻子”?
网友B1:因为润玄一直没有娶她,他们是私奔的。
B:啊!居然是私奔的。
C:为什么小姻一直强调心起因来?
网友C1:因为润玄第一世见到宋姻的时候,只是想着这个人看起来不错,想玩玩,然后才有了后续相处,后续相处发现还不错,就继续相处,结果不愿意娶人家,后来私奔私下办了个婚形,又借口去交战地追求功名,结果功名还没求到就送回来一封休书,想要娶元帅的女儿,不过,他也立刻后悔了。
从起心动念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润玄千年的执着不顺和纠缠难过。
D:为什么小姻也过得这样艰难?她明明是一个很好的角色啊。
网友D1:作者说今天五分钟之后出番外写这个。
小姻等了五分钟,点进去看番外,作者只有几句话,“因为宋朝的时候,宋姻本来就想离开束缚自己的家庭,看到润玄的时候,才和他好,无形中撺掇他一起离开,况且,小姻是个内在十分坚韧喜欢交战的人,她只是想征服润玄,觉得征服他有趣罢了。润玄的休书送回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其实是,这个人可以永远被自己拿捏了,因为这是一个永远的污点,其次才是无声的哭了一场。”
小姻放下手机,看着自己手上的骨蛇手链,觉得这个小说写的还是挺真实的,觉得即便是真的经历,虽然,也确实都是真的经历,也都和自己无关了。
我们总假设话本的主人公是正义无瑕疵的,可是如果话本的主人公就是要讽刺的主角呢?
几天后,小姻出院,出院的时候,在院门口偶遇了那位老师的助理,也是过去第一世宋姻的时候救助的那个小孩子,过去打了个招呼,两人早就一见如故,此时终于有缘分详细攀谈,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小姻了解到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跟在老师身边学习了,小姻也在高中的时候步入学佛修道的路。
从来都没有永恒的缘分,永恒的不变,永恒的只有变化,无线微分后每一秒的变化。
没有人不变,没有缘分不变。
命谷为愚谷曰愚,人心难似谷心虚。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空梦一场,后来人心中的一念一梦罢了。有些缘分,从相识那一刻的起心动念起,就已经演化出了未来的千年发展,世事的发展,终究只有成住坏空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