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剖析《连城诀》,不禁感叹三声

叹!叹!叹!......初读《连城诀》,心情十分压抑,因为我喜欢快意恩仇,仗剑天涯式的武侠,而这部金庸作品,更多的是洞察人性,将侠隐藏起来,如果没有细细地翻阅,会漏掉书中的细节,尤其是侠的描写,今天由我深度剖析《连城诀》,呈现不一样的武侠江湖。

一、似侠非侠

狄云是来自乡下的傻小子,从小与师妹戚芳青梅竹马,她亲切的称呼狄云为空心菜,恩师戚长发传授“躺尸剑法”,平时下田劳作,闲时候苦练武功,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狄云天性单纯,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主角狄云似侠非侠,为何这么说呢?

侠客行走江湖,都有一技傍身,狄云习得“精妙”剑法,从武功分析,可称的上侠客二字,虽然师父所授的武功都是错误的,但应付一些三流角色,还是绰绰有余的。可狄云为人忠厚老实,既无锄强扶弱之心,也无好勇斗狠之心,在他的心里,只有师妹戚芳一人,而侠客都是救人于水火,舍己为人的,偏偏前期的狄云,这些特点无一符合。《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为报父母之仇,不惜苦练武功,《天龙八部》中的萧峰,为追查大恶人的身份,不惜跋山涉水,可谓倾尽全力。唯独狄云不为所动,既无父母之仇,也无江湖恩怨,这也为后来的事埋下伏笔。

似侠非侠毁了狄云前半生,倘若行走江湖,必然深知江湖险恶,然而来到师伯万震山的家中,狄云并没有处处提防,轻信人言一直都是他的弱点,而万圭等人的陷害,使狄云身陷囵圄,在牢狱之中,结识犯人丁典,这一切变得猝不及防。

从狄云入狱,可以反映出两件事

1、伪君子

采花贼和盗取金银珠宝,这些与狄云全无干系,只因师妹戚芳长得俊俏,万震山之子万圭欲占为己有,才会计上心来,与众位师弟演绎栽赃嫁祸。关于这件事,万震山岂会不知?其实看似是君子,然而只不过是道貌岸然的小人罢了。

从这个情节,金庸深度刻画人性的黑暗,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万震山既是万圭的父亲,也是启蒙恩师,毕竟这一身武功,都源自父亲的传授。父子狼狈为奸,还扬言为狄云洗刷冤屈,座下弟子溜须拍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从虚伪的角度分析,万震山不亚于《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满嘴的仁义道德,暗地里突施冷箭,可若从虚荣的角度出发,赛过《天龙八部》里丁春秋,众位弟子大肆鼓吹,其实早已臭不可闻。

栽赃狄云和暗杀戚长发,乃万氏父子合谋,都属于一丘之貉,然而虚伪的面具,前期并未遭到揭穿,这也致使戚芳不识人面兽心,甘愿嫁给万圭。万震山和万圭,可谓坏事做尽,让人咬牙切齿,更让人为之一振的,则是父子二人做事干干净净,从不留下把柄,坏中藏有虚伪,不及血刀老祖,坏的彻头彻尾,坏的顶天立地。

2、情未绝

狄云入狱之后,唯一的念想就是师妹戚芳,可是三年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师妹嫁给万圭,换言之嫁给了仇人。由于万氏父子心思缜密,狄云之事,此时戚芳还蒙在鼓里,湘西沅陵南郊的麻溪铺乡下,师兄妹二人斗剑的场景,狄云一直挥之不去,若非受到奸人的陷害,岂会有牢狱之灾。

戚芳考虑三年,嫁给万圭,也是因为伤透了心,师哥狄云盗取珠宝,调戏良家妇女,这些事在她心里,始终难以磨灭。这二人的情感错综复杂,倘若戚芳对狄云有情,为何还要嫁给万圭?如果无情,此前二人形影不离作何解释?身为一个女儿家,不暗江湖中事,外加父亲失踪,师哥锒铛入狱,荆州城虽大,却无戚芳的容身之处,最终输给了现实。

严格来讲戚芳和狄云,还是有感情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消耗殆尽罢了。当良好的形象崩塌之后,狄云在戚芳心里,只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即便发现万圭的丑事,也始终无可奈何,毕竟二人已经有了孩子,从这个孩子的名字,可以看出戚芳对狄云的爱,孩子取名空心菜,已然说明问题,当初在麻溪铺的乡下,她就是这么称呼狄云的。

二、是侠非侠

《连城诀》这部作品,除了主角之外,几乎都是恶人,可即便如此,也闪烁人性的光辉,其中落花流水四位大侠,除了花铁干之外,都可称得上一个侠字,唯独他是侠非侠,这与狄云形成鲜明的对比。花铁干这个人物,还是值得深度剖析的,大战血刀老祖之时锐气未减,当见到其余三位兄弟非死即残之后心生退意,其实敌人已经内力耗尽,便是空手,也能将其击败。

敌人言语威胁,花铁干信以为真,这一错就是一辈子,且永远难以回头,至此脱离侠道,走向不归之路。兄弟四人联手威震中原,此前花铁干,也绝非浪得虚名,为何见到血刀老祖之后,就被吓得魂不附体呢?

数十年的苦战,从未遇到敌手,即便遇到强敌,兄弟四人联手,旁人也无可奈何。只是血刀老祖计谋百出,真假难辨,这未知的事物,花铁干不敢尝试,换言之,平时喜欢掌控别人的命运,现如今自己的命,却攥在别人手里,当然会萌生退意。这是心魔与正义的较量,此时花铁干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命,为了活命不惜向敌人下跪,唯恐事情败露,欲残害水笙和狄云,至此在花铁干的身上,再也见不到侠的影子。

不禁令人感叹,金庸先生对于人性的描写,可谓淋漓尽致,将一个纵横江湖多年的大侠,瞬间变成一个小人,仅仅用了一场打斗而已。花铁干面对生死与结义之情,显然抛弃后者,选择苟活于人世,倘若与血刀老祖力拼到底,最后定然扬名天下,现如今落得一个小人的称呼,这样的反差,让他难以接受。三位兄弟的离世,没有唤醒花铁干,反而令他惧怕死亡,置结义之情于不顾,大雪封谷之后,已然没有食物,此时花铁干动起了兄弟的尸体,此时面对这位大侠,更是令人阵阵作呕。

花铁干正是伪君子的代表,始终生活在虚荣的世界里,江湖中人客气的称他一声花大侠,他早已忘乎所以,为了活命与虚荣,他会不择手段。其实在他身上,还能看出贪婪的一面,不然也不会死于宝藏之中,前半生纵横江湖,深受武林中人的拥戴,后来由侠入魔,不禁让人深思,到底是初心难守,还是心魔太盛?

三、情定胜天

《连城诀》里的丁典与凌霜华的爱情,站在我个人角度而言,我认为这是金庸笔下最凄惨的爱情,古代讲求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而凌霜华的父亲是荆州知府凌退思,一心想要探寻宝物,关于宝藏之事,丁典只字未提,凌退思将其关进大牢,命衙役穿透丁典的琵琶骨,各种刑罚加身,丁典也拒口不谈。

若无相思之意,恐怕也挨不住这毒打,凌霜华与丁典始终不能见面,但二人心中,都彼此牵挂对方,这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催人泪下。为反抗父亲,凌霜华不惜毁容明志,其实这对于一个貌美的女子意味着什么?她深知丁典爱她的人,更爱她的心,纵使毁容这份爱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然而这彻底激怒父亲,最后惨死凌退思的手中。

虽然不能同生,但死后可以同穴,凌霜华和丁典葬在一起,狄云在坟前种了许多菊花。凌霜华面对父亲的压迫,毅然决然选择反抗,对爱情义无反顾,纵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虽然花开的瞬间是短暂的,但它却是美丽的,而美丽会定格在这一刻,只属于丁典和她的世界。父亲的凌退思的反对,是用一种镇压式的手段,并非正常父女之间的交流,凌霜华追求自己的爱情,渴望爱的自由,亲情对于她而言,早已经陌生。甚至站在凌退思的角度,这份亲情,已经变成一桩交易,过分的贪婪宝藏,到头来终会是一场空。

凌霜华是一位奇女子,终身大事方面,由不得父亲胡作非为,她对丁典的感情是至死不渝的,虽然已经毁容,可是这包含太多的爱,这种爱情是凌退思无法体会的。宝藏对于凌霜华而言,不过是粪土而已,纵使天下宝藏摆放在她面前,也换不回她对丁典的爱,这份爱是执着的,更是可歌可泣的,它从未凋零,始终纵情绽放。丁典也深刻明白,凌退思与凌霜华虽然是父女,可是二人的品德和价值观,都是天差地别的。甚至在狱中,倘若凌霜华来问宝藏的秘密,丁典会全盘拖出,双方之间彼此尊重,能融化世间万物,二人用情至深,早已超脱世俗的羁绊。

四、双侠隐居

小说的结局,狄云和水笙,以及空心菜隐居雪谷,此前二人算不得侠,但是经久磨难之后,这侠字当之无愧。狄云从乡下到荆州城,再到入狱,自己惨遭陷害,师妹嫁给万圭,这一切都仿佛在昨天,不过狄云已经释怀,面对狠辣的师父戚长发,也是如此。

江湖险恶,唯有雪谷是一方净土,而水笙也深刻明白这个道理,此前一直以侠义自居,总认为自己高高在上,当听完狄云的故事,她感觉无地自容。其实这个结局相当巧妙,水笙与汪啸风合称铃剑双侠,二人相互爱慕,未来雪谷之时,江湖中人无不羡慕这对神仙眷侣。可水笙被血刀老祖强行绑走,身边还有狄云,这让汪啸风起疑,表妹水笙是否冰清玉洁?这一切问号,都涌现在汪啸风的脑海当中,最后误信人言,与水笙决裂。

同是天涯沦落人,水笙也尝到被人冤枉的滋味,而且正是她深爱的表哥,普天之下除了父亲之外,表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现如今也不相信她。天大地大,唯有来到雪谷,她也深刻的明白,狄云早晚会来到这里的,二人再此隐居,从此不问江湖中事。

狄云与水笙隐居雪谷,此时二人有许多相同之处,首先无父无母,人生都曾突遭巨变,而且最信任的人,始终不相信自己,万般无奈之下,唯有远离尘嚣,这是高度契合的。也正因为如此,水笙能明白狄云的苦楚,而狄云也深信,水笙是陪伴他度过一生的人。尘世之间的事情,与这二人没有任何关系,只因她们的亲人早已远去,除了隐居之外别无它法,来到雪谷,心中仅存的那片净土,才能得以安宁。

五、狄云原型

《连城诀》后记当中,金庸先生给出答案,原来狄云的原型,则是浙江海宁老家的一位长工,狄云的灵感与经历,就是从这位长工身上得来的。

这位长工名为和生,至于姓什么,金庸先生也不得而知,只是他非常疼爱儿时的金庸,从后记里边,有许多详细介绍。原来和生是江苏丹阳人,家里开一家豆腐店,当他来地主家做工的时候,被人冤枉成贼,此前邻居的一位貌美姑娘,二人已经对了亲,当发生这件事发生之后,和生被迫入狱,且被打断几根肋骨,半边驼就是这样造成的。两年之后,和生出狱,父母已然被气死,那位邻居貌美的姑娘,也已嫁给财主的少爷,并且还是继室。

那时候我总是拉着和生的手,叫那些大同学不要唱,有一次还为此哭了起来,所以和生向来对我特别好。下雪、下雨的日子,他总是抱了我上学,因为他的背脊驼了一半,不能背负。那时候他年纪已很老了,我爸爸、妈妈叫他不要抱,免得两个人都摔交,但他一定要抱。

有一次,他病得很厉害,我到他的小房里去瞧他,拿些点心给他吃。他跟我说了他的身世。

后记原文里边,和生对儿时的金庸非常好,故而才会给金庸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狄云的原型正是出自这里,且栽赃金银和铜钱,这个情节也是的的确确存在的,而造人毒打成为驼背,正与狄云五指齐断相呼应。【原型详见《连城诀》后记】

结语:《连城诀》这部作品洞察人性,关于武功的描写,也相当精彩,不过我更偏向于人性的刻画,尤其是反派人物。无论是血刀老祖,还是万震山座下弟子,都给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他们的坏,已经形成一种本能,浑浑噩噩的一生,使得他们沉沦,反派的阴狠,让正义之士无法防备,但邪不胜正,这是不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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