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子》金丹(六)

    《抱朴子》是东晋医药学家、道教先贤葛洪所著。葛洪,字稚川,号抱朴子。抱朴,是道教术语,见于《道德经》“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抱朴子》今存“内篇”20篇,属道家;“外篇”50篇,属儒家。八仙宫仅整理内篇与大家分享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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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画家王蒙所绘《葛稚川移居图》中的葛洪形象

《抱朴子》内篇

金丹

余少好方术,负步请问,不惮险远。每有异闻,则以为喜。虽见毁笑,不以为戚。焉知来者之不如今,是以著此以示识者。岂苟尚奇怪,而崇饰空言,欲令书行於世,信结流俗哉?

盛阳不能荣枯朽,上智不能移下愚,书为晓者传,事为识者贵。农夫得彤弓以驱鸟,南夷得衮衣以负薪,夫不知者,何可强哉?

世人饱食终日,复未必能勤儒墨之业,治进德之务,但共逍遥遨游,以尽年月。其所营也,非荣则利。或飞苍走黄於中原,或留连杯觞以羹沸,或以美女荒沈丝竹,或躭沦绮纨,或控弦以弊筋骨,或博弈以弃功夫。

闻至道之言而如醉,睹道论而昼睡。有身不修,动之死地,不肯求问养生之法,自欲割削之,煎熬之,憔悴之,漉汔之。

而有道者自宝秘其所知,无求於人,亦安肯强行语之乎?世人之常言,咸以长生若可得者,古人之富贵者,己当得之,而无得之者,是无此道也。而不知古之富贵者,亦如今之富贵者耳。俱不信不求之,而皆以目前之所欲者为急,亦安能得之耶?

假令不能决意,信命之可延,仙之可得,亦何惜於试之。试之小效,但使得二三百岁,不犹愈於凡人之少夭乎?天下之事万端,而道术尤难明於他事也。何可以中才之心,而断世间必无长生之道哉?

若正以世人皆不信之,便谓为无,则世人之智者,又何太多乎?今若有识道意而犹修求之者,讵必便是至愚,而皆不及世人耶?

又或虑於求长生,傥其不得,恐人笑之,以为暗惑。若心所断,万有一失,而天下果自有此不死之道者,不亦当复为得之者所笑乎?日月有所不能周照,人心安足孤信哉?

【解释】

我年少时就爱好方术,经常身背行装、徒步跋涉,到处拜谒求教,不怕道路险阻遥远。每当有了奇异的见闻,就感到非常高兴。虽然被别人批评讥笑,也毫不感到伤心沮丧。怎么见得后来者就不如现在的人呢?因此我写了这本书留给那些能够懂得道术的人。我岂能是随随便便地去提倡奇谈怪论,推崇修饰一些空话谎言,想使自己的书流传于世,以求得到世俗人的信任呢?

阳气盛行的春夏季节也不能使枯木朽株繁荣茂盛,上等的智慧也不能改变下等的愚笨者,书籍是为理解者所流传的,事业是被知音者所看重的。农夫得到珍贵的彤弓,却用来驱赶小鸟;南夷得到华美的衮衣,却穿着去背负柴草。对于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又怎么能够勉强他们明白呢?

世人饱食终日,又未必能够勤奋学习儒学和墨学,去从事修养品德的事情,而只是在一起到处逍遥游玩,泥完一生。他们所致力追求的,不是名声,就是利益。他们有的人在原野里带着飞翔的苍鹰和奔跑的黄犬打猎,有的人在喧闹的场合中流连于美酒盛宴,有的人荒废于美女和丝竹音乐之中,有的人沉溺于华美的服饰,有的拉弓射箭以至伤害自己的身体,有的耽溺于博戏棋弈而浪费了可贵的光阴。

这些人听到最高的道术就如同喝醉般地昏昏然,看到符合大道的言论却在白天打起了瞌睡。拥有身体却不去修炼,不停地走向死亡的境地,从不肯去询问学习养生的方法,自己想伤害自己的身体,煎熬自己的身体,使自己的身体憔悴,使自己的身体枯朽。

而那些掌握大道的人非常珍惜并秘藏自己所知道的养生知识,也无求于世人,他们又怎么肯勉强去告知他们呢?世人常说的一些话,就是都以为如果长生不老是可以学到的话,那么古代的富贵者,自身早就学到了,然而却没有人能够学到,这就说明并没有什么学仙之道啊。说这话的人不知道古代的那些富贵者,不过就像今天的富贵者一样而已,他们都不相信仙道,也不去勤苦地追求仙道,而且都把满足眼前的欲望看作当务之急,又如何能够求得仙道呢?

假如还不能下定决心,去坚信寿命是可以延长的,神仙是可以学得的,那又何必吝惜一点点财力而不去试试呢?如果尝试仙道能够获得一点小效果,哪怕只能延长二三百岁,不是也比凡人年纪轻轻就天折了要强一些吗?天下的事情千头万绪,而学仙道术比起其他的事情更加难以理解啊。怎么能够凭着中等才能的思想,就去断定世间肯定没有长生之道呢?

如果只因为世人都不相信,就认为仙道是没有的,那么世人中的聪明人,岂不是太多了吗?现在如果有一些明白仙道之理又还能修炼追求的人,难道就一定是最愚笨的,竟然还比不上一般的世人吗?

又有人担心追求长生不老,如果不能如愿恐怕人们讥笑自己,认为自己愚昧昏愦。如果自己心里断定没有仙道,万一这一断定有误,而天下的确存在不死之道,岂不也会被那些得道者所讥笑吗?就连太阳月亮都有不能照到的地方,哪里能够单单相信世人的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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