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离开互联网大厂,选择从自闭症康复机构重新开始

周三的时候和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见面。见面前我们在微信里寒暄。

- 你还在美团吗?她问。

- 早就没有了,我离开了互联网。我是指广义上理解的那些互联网公司。我说。

- 所以你算是转行了吗?她兴趣高涨。

- 或许算吧,如果算的话。我不认为谁可以绝对脱离互联网,怎么说呢,只是以一种方式离开了吧。


我们在劲松附近的必胜客见面。朋友时间相对自由,早些时已经到了,而我下班过去大概需要10分钟。过一个天桥,再走150米左右,是一个很好目测的短线距离。服务员把我引至窗边,朋友选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正在看窗外突然刮起的大风,和摇曳着快要挣脱树枝的树叶,我坐下的时候,有一片叶子挣脱成功,转着圈地随风飘走了。

寒暄的流程已经在下午的微信中经历过了,所以见面后我们快速的点了餐,然后直奔主题。

- 我其实也转行了几次。我是会计出纳出身的,做了三年会计,觉得遇到了人生的一些瓶颈,我发现我不喜欢这个。所以我换了一个行业,我研究生学的是市场管理,后来就去了廿一客的市场部,开始做市场。三个月吧,我就离开了。各种原因,来自企业的,来自领导的,来自我本身的。后来我放空了半年,生活和家庭还有孩子的压力开始剧增,我重新回到财务岗位。转行挺难的。她一气呵成。

- 断崖式转行。我说。

- 对。我的朋友也说,我这属于是断崖式的转行。基本毫无关联的两件事,不仅毫无经验,又不是应届生,当时我已经有了一定社会阅历,领导默认我虽然跨行也应该有些基本能力,所以基本没有怎么带我。我只能自己快速学习,但机会甚至没有给我快速学习的时间,我错失了他们,也确实很多事情比我想象的难,但你又非要去尝试一下才知道。所以我最终也失去了这份工作,但离开也是及时止损,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战场。她语速很快。

- 但你很勇敢。选择出去很勇敢,选择再回来也很勇敢。我笑。我喜欢真诚又勇敢的人。

- 说说你吧。我很感兴趣。她也笑。

- 其实很简单。这八九年来一直在互联网公司做运营,产品/用户/活动都做,新媒体运营是当年敲开运营大门的砖。我没有断崖式转行,我用中文系毕业和新媒体运营的经验稍稍转了个弯,走了品牌的路,去做文案和策划。但对我来说真正有变化的其实是行业。我想离开互联网,去做一些再具体一些的,更接触到人本身的,或者有公益向的工作。


是的。这才是我转行的初衷。我想换一个行业。

两个原因。一个是对互联网的厌倦。

我不好说是阶段性的疲惫,还是真的厌倦。也不是说互联网不好,他很好,我很爱互联网。只是在这个大的环境里,在我所处的岗位中,我已经很难找到热爱和激情了。虽然我至今仍旧喜欢用户心理研究,喜欢数据分析也喜欢看产品的更迭,但这只是作为旁观者而已。

我在拉新和留存的巨大漩涡里浮浮沉沉。近段时间,我一度思考一些问题诸如:我把他们拉来,然后产生消费,再然后产生二次消费,之后呢?再去拉新,然后让新的人产生消费和二次消费,再继续。当然这其实也没错,所有的销售模式大多都是如此。但我好像有点不想再做这件事了。

在某些时候,大多是平静或偏向烦闷的时候,我觉得我做的事情意义不大,这个意义可能不是指经济上的,或者对企业而言的,而是更具象一些,更简单一点的,是更私人化的东西,是那些直白的对人有直接帮助的“意义”。

可能是三十岁的到来,也可能不是。但我知道我的价值需求产生了一些变化,虽然还是会在和朋友嬉戏许愿时说好想一夜暴富啊。但我想要工作变得更有我所谓的“价值”,当然不是说互联网没有价值,他很有价值。但我想更直面人,再近一些,近到可以直接伸出援手。这里不开心,那就离开这里,虽然未来未知。


第二个原因,就是所谓“未灭的火种”。

有些事情一旦产生念想,而你还没有去做,他就会一直存在,一直存在。

当我考虑要离开互联网的时候,心中自然有了几个选择。包含自闭症康复机构,无盈利的公益组织,支教类项目,养老院项目等。于是我开始更落地的去了解,但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支教项目在我阅读了几个支教归来的朋友写过的文章,又和几个当老师的朋友聊过之后,从选项中默默划去了。而养老院、公益类、自闭症儿童项目基本都面临了同样的问题:他们大多只需要特殊专业的技术人员,例如康复师、特教老师、医疗或教育类相关专业和经验的候选人。

我突然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况,就在这时,一支橄榄枝向我抛来,我至今仍愿称之为缘分和好运。于是我顺利的进入了这个行业,进入了特殊需要儿童康复机构,这是我毕业以后收到的最开心的offer之一。

其实第一次接触自闭症儿童,是大学一年级的时候。那是学校红十字会和学生会共同组织的一次社会实践,我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星星的孩子。这五个小时里,我接触了2个小朋友。有一个很活泼的男孩,他一直热衷于玩数学游戏,大喊大叫或自言自语,但他并不太理会我,我和他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反馈。直到快放学的时候,他的爸爸来接他,临走前,他扑向我,送给了我一个短暂的拥抱。那刻,我觉得他没有什么不同,他什么都知道。

另一个男孩症状相对明显一些,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独自坐在教室的角落,静静地笑。基本每次当我看向他,他都在静静地笑。快要到傍晚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出去小操场了,只有他没有动,仍然独自坐着笑。于是我过去,想要带他去玩滑滑梯,但他的身体避开了我。我和他说话,问他要不要跟我去,他很用力地推我并拒绝和我产生交流。但十分钟后,我在滑滑梯旁看到了他,他茫然独立的站着,于是我过去,抱着他玩了几次滑滑梯,这次他没有拒绝我的帮助,他玩得很开心。后来我询问老师,得知他不太会提要求,当他有需求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需求。而他对我的拒绝,多半是因为他的世界太吵闹了,而我也吵到他了,所以他推开了我。

那天的实践活动对我的震撼很大,一直延续到参加工作后的许多年。在这段期间里,我曾经和身边的人聊起过关于自闭症儿童的话题,但大多数人并不十分了解这个群体。而我在群体里听到的声音和感受到的周遭氛围与环境,也并不非常利于他们的成长和生活,所以我真的很想改变它,或者为改变他付出哪怕一点点力量。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关注和了解这个群体,让大环境可以变得更好一些,让长大成人后的自闭症孩子们,可以不用被藏在家里,希望备孕待产的父母和三岁孩子的家长们,可以提前了解和重视,希望可以有更多的孩子拥有更美好健康的童年,继而拥有一个有所期盼的未来。

哪怕路漫漫,但总要有修路的人。

我想要做修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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