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凤酒楼独自出来,黄河远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寂寞。
人总有这种思考,这种思考是不缜密的,不严肃的,不长期的,这种复杂破绽百出的情绪突然袭上心头。
他寂寞。
他也没有酒。
他只有走。
走得累了就睡。
“江东大侠”凤行之赠了他一匹枣骝马,骑了三天居然成了黑马。
等到他的马在雨地里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
他才看见了乔平。
一个奇怪的人在一个奇怪的马车里,马车里还有个奇怪的江阳女妖费青青。
他看着出神,看着梦里最熟悉的开头出神,看着第二次痛苦的记忆出神。
“醒醒醒醒!醒醒妈了巴子的,老子讲得口干舌燥你倒睡着了……妈的!”
黄河远发觉自己的眼皮粘在一起,等他睁开眼时,看到一满满一桌人,桌子上摆出一个严密的沙盘,是树枝和沙子组成的模拟战场,而中心位置是六国塔宅院。
八担老人英眉陡蹙,雪髯颤巍: “三神殿密探近日得知这‘什么都能解’的方子就是这比大财富的钥匙!所以我们这一次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这个方子,一是解了雷殿主的梅花丧门钉之毒,二是靠着这笔财富光大三神殿!”
“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就是无论生死,无论荣辱,无论一切都要完成的任务!可是人死了还能完成吗?所以这句话说到底只是提气的话,并不是实话。
黄河远陡然有种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他知道数年前自己绝对不会有这种感觉,他重情重义,可是对于雷我心三神殿殿主自己甚至并不尊崇,自己说到底只是个打工的,虽然八担老人说雷殿主决意将神捕龙首的大纛传给自己,但是雷我心已昏迷,谁知道这件事的真伪?自己甘冒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吗?
他心中波涛阵阵,浪花汹涌。
“你……你真的要去六国塔?”
诸葛龙生,死不了,马戎机,八担老人,朱谁怕,雷有用,雷楚甜。
忽然齐刷刷看着黄河远。
八担老人道:“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不想救下殿主?你莫忘了一件事!”
黄河远道:“什么事?”
八担老人道:“雷殿主对你的福荫恩德暂且不说,你这次在毛三的店里的稀里糊涂还没有交代清楚!如今雷殿主被正气帮正义门收买的摩天剑所伤!我们做手下的知道有解药,为什么不去六国塔呢?”
黄河远忽地站起身:“你莫忘了六国塔是什么地方!”
雷有用忽地刺拳刺去,被黄河远单臂躲掉:“狗日的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不会怕!”
八担老人道:“是啊,贤世侄万金之躯尚且不怕,何况你!”
黄河远嗤笑一声:“就我受了雷殿主的福荫,就我这条贱命不值钱?老子不干了!”
“你!”雷楚甜沉吟良久忽然站起来,居然往后栽去,他看到了父亲的眼,在房间里父亲的眼,在房间里父亲那惊恐的眼睛。
八担老人是父亲三十五年前认识的。
但是雷楚甜才十六岁,她自然没见过,三十五年前的事情,自然是父亲跟自己讲过。
“八担老人忠义天下,为了朋友白白顶替了三十五年牢,姑苏三神殿主雷我心赏识其才华,拜遍天下高官,贿赂豺狼虎豹,才把其解救出来。”
这是江湖上通俗的版本。
可是雷楚甜年幼是听到父亲的醉话却不是这样!
他父亲说的是,当年也就是三十五年前,八担老人方年逾而立,自然不老,而雷我心也还只是十三四岁颇有见识的三神镖局的少东家。
那时雷我心的父亲人称“花开花落花满天”雷律和妻子“剑隐夫人”谈小小是江湖上的神仙眷侣,王八担只是一个小小的走镖趟子手,三神镖局的事务繁多雷律便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
谈小小虽然已生下儿子,但年纪不大,才三十一岁,一双杏仁眼勾尽男人心魄,皮肤白如凝脂,前凸后翘,走路如杨柳摇曳生风,自然受不住空房寂寞,王八担青年才俊,武艺绝伦,却甘心在三神镖局做个押镖的趟子手实在有悖常伦。
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雷律照常不在家。
谈小小以抓老鼠灭蟑螂的原因喊来王八担。
两人便行了不轨之事,云雨之后,他们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早被雷律察觉,雷律当年手下有“两头刺”。
一个就是“蜂尾”司空送。
另一个就是“蛇毒”欧阳嗣。
其二人毒计毒器毒死人,恶毒至极,江湖人人惊恐被这二人盯上。
不过他们现在盯上了王八担,一个和主家有染的畜生。
“花开花落花满天”雷律的手下正是这两头刺,有了这二人,他想好好折磨死王八担。
一个是淫妇谈小小。
她睡着的时候便觉得身旁全是“嗡嗡丝丝”声,她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的床上全是七步巨蛇,头顶上全是盘旋大王蜂,结果自然第二天就尸骨无存。
王八担知道事情败露,自己绝不能被轻易放过,于是每日更加勤勉,主动押镖,脏活累活抢着干,直到下个月的中秋节。
这件事有了进展。
七分天下正气帮正义帮正义门,托三神镖局押送红货到直隶一带,雷律雷总镖头深夜与司空送和欧阳嗣密谋下这件事,红货从姑苏城南出发。
虽说是红货里面也加藏着一些三神镖局,正气帮,和南方一些富商巨贾与满清的联系密件,所以押送极其严苛,司空送和欧阳嗣带着王八担,及几个镖头出了姑苏往北很久。
直到山东济南一处城郊密林,呼喇喇一路数百人冲杀出来,全带着红巾蒙面,为首一人道:“是谁?”
欧阳嗣道:“欧阳嗣!”
司空送道:“司空送!”
蒙面人道:“原来是三神镖局的走狗!”
王八担压制不住怒火:“你是谁!”
蒙面人道:“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王八担笑道:“我不配,可我的拳头也许配!”说着鹰啸三声,拳头如暴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蒙面人冷嗤一声:“雕虫小技!”说着拂袖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