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坞翠浪，梦里梵音

文/秦至

阳春三月，是春花绽放的时节。迎春、玉兰、梨花竞相绽放，披纷满树，用黄白紫的色彩描画出春天的轮廓。

若要去寻找一抹粉，定要寻得一片桃花坞，彼时，便能恰好与千千万万朵初绽的花苞相逢。

那星星点点初初露头的粉靥，多像斜倚青门，欲说还休的少女啊！她那如春水漾起的眼波中，满是关于对爱情的表达，等待着一朝雨来，便能灿烂作花。

晨光熹微，桃树清癯的枝干，拼命地向四处舒展，延伸，像戏曲中拉长的声调，情绪缓缓地蔓开，扩散，余韵悠长。端坐在枝头上的花苞，是心无一物的僧人，让心里酝酿着的孤独，在时间走过的脚印里，开出繁花。

四野静寂，露水在花瓣间凝聚成河，从高处飞落时的声响渺茫如空山中的一缕烟岚，跳跃着，摇曳着，然后又隐于无形。草叶在睡眼惺忪的朦胧中，舒身展臂，点点微光在叶片上斑斓作画，风儿拂过来，那光晕便被揉碎了，像万花筒般，勾勒出奇异的形状。

我端坐其间，任千丝万缕的花香从我的肩膀滑落，奔流，穿过身体，最后隐匿在白裙的褶皱里。翠浪在眼波中流转跳跃，像一首律动的诗歌，欢快地表达着对春天的热爱。

几只散养的白鹅如熏人欲醉的南风，悠闲地踱步而过。恍然间，自己也成了它们中的一员，在花坞翠浪里自在游戏，翻滚，纯真地向往明天。

我就这样坐在春天里，梦着春天。

在梦中，我化身为一只白羽彩翎的鸟，盘旋在深山古寺之上。滔天翠色掩映下的寺庙，是忽隐忽现、忽明忽暗的烛火，在跳动的光亮中，保有难以触摸到的神秘。

钟声四起，像一段冉冉升起的檀香，吟唱着云里雾绕的长调。我听见诵经声从檐下传来，犹如辽阔的海平面上掀起的白浪，一波一波地涤净凡世的灵魂。

寺院中，百岁的银杏树兀自地绿着，像一位隐于山野的智者，平静地看着云雾的起落，人世的悲欢。偶有叶片飘落，飞旋，蹒跚进树下的陶瓮中，在它触摸到水面时，涟漪会轻轻漾起，一圈圈扩散。

院子上的石缝中会有小草探出头来，那茸茸的新绿是一段渺茫的歌声，全然不顾有没有听众，而一味地清唱着。匆匆的脚步声从它身边经过，却忘记低头看一眼这渺小而又蓬勃向上的生命。

彼时的我，端坐如磐石，看花浪在寺院之外蔓延，听梵音在寺院之内响起。